從年廣久、張近東、馬雲、張一鳴,看改革開放40年變遷
蘇寧控股集團董事長張近東
10月24日,由中央統戰部、全國工商聯共同推薦宣傳的“改革開放40年百名傑出民營企業家”名單出爐。這100名傑出民營企業家,可以看做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縮影,他們來自改革開放的不同時期、不同行業、不同地域,透過這100人以及其背後的100個企業,可以看出改革開放各個階段的不同印記,進而寫照出整個改革開放40年波瀾壯闊的完整畫卷。
從這100人中,我選出4位最具代表性人物,他們分屬於4個不同時期,80年代、90年代、00年代、10年代,這不是他們的年齡,而是企業成立、成長所處的年代。
1、80年代:衝破束縛
在改革開放最初的10年,80年代,新舊體制交匯影響,這個時代誕生的企業家,往往具有衝破體制,冒險前行的氣質,他們或許只是想做點小生意,稍有不慎就會成為改革的犧牲品。今天來看,他們的所謂經濟問題,根本都不算是問題,只是那個時代的陣痛之傷。
這個時期的代表人物是傻子瓜子的年廣久,因鄧小平兩次在高層提及此人而聞名全國,號稱“中國第一商販”。當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即將召開之後,年廣久的炒瓜子小作坊很快發展到100多人的“大工廠”,紅極一時。
1983年底,有人把年廣久僱工的問題反映到上面,於是,年廣久是資本家復辟,是剝削的說法開始傳播起來,安徽省委派專人到蕪湖調查年廣久,並寫了一個報告上報中央,驚動了鄧小平。1984年10月22日,鄧小平指出:“我的意思是放兩年再看,讓‘傻子瓜子’經營一段,怕什麼?傷害了社會主義了嗎?”
1986年春節前,傻子瓜子公司在全國率先搞起有獎銷售,並以一輛上海牌轎車作為頭等獎,3個月實現利潤100萬元,但好景不長,中央下文停止一切有獎銷售活動,讓年廣久的銷售計劃大亂,公司血本無歸。
1987年底,蕪湖市對年廣久經濟問題立案偵查,1991年5月,蕪湖市中院判決年廣久犯有流氓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期3年。令年廣久沒有想到的是,鄧小平又一次保護了他,“農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個‘傻子瓜子’問題,當時許多人不舒服,說他賺了100萬元,主張動他,我說不能動,一動人們就說政策變了,得不償失。”鄧小平南方講話又一次提到了“傻子瓜子”,讓年廣久起死回生。1992年,年廣久因經濟問題不成立而獲釋。
事實上不只是年廣久,在80年代的民營企業家,大都是把腦袋別在腰帶上創業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淪為階下囚,那是一個衝破體制,向死而生的時代。
2、90年代:零售為王
90年代就大不一樣了,經過10年的摸索和實踐,加之鄧小平的南巡講話,改革開放已經深入人心,經濟政策也逐漸寬鬆,姓資姓社的問題得以解決。這個時代的企業家所展現出來的,是拋開束縛的銳意進取。如果說,80年代的企業,多半還是隻顧自身死活的話,那麼,90年代的企業,往往具有整個行業的影響力,他們自身發展的好壞,直接影響到了行業的整合、變遷。
蘇寧的張近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1990年,張近東花了10萬塊錢,在南京的寧海路和江蘇路交叉口租下200平米的門面,專門賣空調。他去工商局辦營業執照,人家問,你的店叫什麼名字啊?張近東一愣,還要起名字?臨時一想,店址是在江蘇路和寧海路交匯處,那就叫“蘇寧”吧。
1991年八佰伴與上海第一百貨合資成立公司,那是第一次外資零售入華案例。1992年,黃光裕將北京珠市口100平米的“國美服裝店”改為“國美電器商城”,然後又在北京地區嘗試連鎖經營。1995年,第一家外資零售麥德龍被批准在所有城市運營,家樂福進入中國;1996年8月,沃爾瑪進入中國。
這是一個外資入華、中國零售商業開始崛起的時期。今天依然活躍的中國零售業知名品牌,大多誕生於這個時期,比如,除了蘇寧、國美職之外,還有永輝超市、物美、步步高、銀泰、銀座、大潤發、大商集團、三胞集團等等,當然還包括,後來被蘇寧國美們併購的永樂、大中、五星等諸多同行。
這是在網際網路技術普及以及淘寶和京東誕生之前,中國零售業最群雄並起的時代。90年代,房地產開放商還沒有登上歷史舞臺,這些零售業大咖,才是家喻戶曉的民營企業家標杆。2004年,黃光裕以105億元身家登頂中國首富,也可以看做這個群體的高光時刻。
遺憾的是,這個年代的企業家,大多成為了網際網路技術的犧牲品,淘寶、京東的崛起,讓傳統線下零售業備受打擊,可以說,馬雲顛覆了整個零售行業。2008年,黃光裕出事,宣告了“蘇美大戰”的結束,同時也宣告了傳統零售時代的落幕。
那時候,在零售行業有句話,轉型是找死,不轉型是等死。張近東,處在一個歷史的十字路口,他必須做出抉擇。
3、00年代:PC網際網路大潮
2018年5月,中國連鎖經營協會發布的2017年中國連鎖百強榜單:蘇寧、國美、華潤萬家、大潤發、沃爾瑪穩居前五,第一名的蘇寧領先第二名的國美近1000億元。而排名前三名之外的零售企業,都停留在百億規模級別。
蘇寧幾乎是唯一一個在網際網路大潮中轉型成功的零售企業,這要得益於張近東的斷臂求生。上世紀90年代末,張近東痛下決心,砍掉了50%的批發業務,從空調專營轉型到綜合電器全國連鎖經營。隨後,把連鎖店開到了上海、北京、重慶、廣州等主要城市。2004年7月,蘇寧深交所上市,成為國內家電連鎖第一股。
2009年,蘇寧擁有上千家門店,這一年,張近東卻決定開啟網際網路轉型。2011年,蘇寧易購上線,併發布了“科技蘇寧、智慧服務”的未來十年發展戰略。2013年,蘇寧開啟線上線下同價的O2O融合之路。到今天,蘇寧各類線下智慧門店將達9000家,涵蓋蘇寧廣場、蘇寧易購廣場、蘇寧零售雲門店、蘇寧小店、蘇寧易購雲店、蘇寧易購直營店、紅孩子、蘇鮮生、蘇寧體育、蘇寧影城、蘇寧極物、蘇寧易購汽車超市等多業態族群,實現了面向全層級市場的場景化覆蓋。
可以說,蘇寧成功跨越了3個年代,發跡於90年代,擴張於00年代,轉型於10年代。蘇寧的歷史,簡直就是中國零售行業的發展史。
當然,這也要歸功於阿里巴巴和馬雲,如果沒有淘寶的誕生,蘇寧以及中國零售行業不會完成如此壯闊的升級之路。所以,馬雲可以算是00年代當之無愧的民營企業家標杆。如果說,張近東、黃光裕們,改造了中國傳統零售行業格局,那麼,馬雲則打通了中國零售商業線上線下的壁壘,用科技為中國經濟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雲
這個時期,不只是零售行業,包括通訊、電子、娛樂、傳播等各個行業都經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湧現出一大批開創性人物,包括騰訊的馬化騰、百度的李彥巨集,他們的BAT在長達10多年的時間裡,深刻影響了中國經濟以及人民的生活方式,從購物到通訊到知識獲得方式,甚至都走在了世界的前列。
4、10年代:移動網際網路的新生機會
這的確是一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時代,即使有BAT,依然能湧現出小米、美團、滴滴、今日頭條這種更符合移動網際網路氣質的企業。小米的崛起被全世界都看成一個奇蹟,他打破了外國公司統治手機通訊行業的魔咒,讓國產手機登上歷史舞臺,為國產手機正名。所以,雷軍也毫無爭議地入選了100人名單。
另一個代表10後入選100人名單的是今日頭條的張一鳴,這是名單中為數不多的80後,公司創立也只有短短6年時間,其最新一輪融資估值高達750億美金,排在阿里、騰訊和螞蟻金服之後,位列中國最高價值科技公司的第四位。
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
張一鳴作為10年代的民營企業家代表,所展現出來的韌勁,與年廣久、張近東、馬雲們大為不同。如果說,前三個年代的企業家所開創的事業都是在前無古人的基礎上進行的,那麼,張一鳴、雷軍們的事業則是在虎口拔牙,硬生生從別人手裡擠出來的地盤。當大家都以為,手機行業沒有任何創業機會的時候,小米橫空出世,當資訊產業被騰訊、百度幾乎壟斷的時候,今日頭條、抖音卻在巨頭的夾縫中開闢了一條天路。這個時代的企業家,每走一步都要伴隨著跌落懸崖的危險,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這也正說明了一個問題,中國改革開放的40年,是以加速度發展的40年,之前可以用10年為一個週期劃分,之後可能只需要8年、甚至5年為一個週期劃分。所以,要在這個時代生存下來,就變得更為困難,誰也不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身邊會不會又突然冒出一個競爭者。到處都是夾縫,到處都是機會,到處都潛藏危機。這是一個創業者的時代,向死而生的時代,與80年代的向死而生,有著不同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