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華文旅“欠薪”風波背後：當文旅地產“黑馬”捲入P2P黑洞
復華文旅，這家快速崛起的文旅地產“黑馬”，似乎正遭遇資金困局。
近日，一則復華麗江專案員工的討薪視訊在網際網路上流傳。復華文旅麗江專案原負責人ofollow,noindex">張雲 向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證實：“目前，麗江專案和黃山 專案都有員工在討薪，只不過（復華）封鎖了訊息。”
復華文旅對外宣稱有30餘個專案，總資產超千億。公司官網顯示，麗江、黃山、九寨溝、長春，乃至澳大利亞黃金海岸、紐約曼哈頓都有復華的文旅專案。
2014年，那場顛覆文旅地產領域固有認知的釋出會猶在昨天，復華集團董事長王新 的發言振振有詞：“我們不做簡單的開發商，不靠招商收租，而是把文化、旅遊、消費等所有內容納入大迴圈中，全部自己經營。”
事實上，復華的商業模式早已被媒體概括為“私募基金+售後返租”模式，在此前幾年的運轉中，這一模式似乎屢試不爽。然而，隨著復華旗下海象理財“延期兌付”的爆發，以及各地員工“討薪事件”的陸續發生，外界一度有傳言稱，復華文旅早已資金鍊緊張，運營困難。
近日，復華文旅的兄弟公司——復華卓越的8位中高層找到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證實復華卓越亦處於資金鍊緊張，大規模欠薪的狀態。復華卓越負責復華文旅旗下多個主題專案的研發落地，與復華文旅同屬於復華控股旗下。
8月23日，復華卓越員工在討薪過程中，被告知“公司無法足額給交社保”。在員工們與復華卓越法定代表人吳濛對質時，吳濛解釋：“整個（復華）集團的賬戶都沒有錢了，大家能自己交社保的就自己交，不能交的彙總人數給我。”
緊隨著，復華文商、復華卓越及其旗下新銳餐飲均出現了裁員的情況。
復華卓越8位中高層均向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透露：“公司採用籤協議的方式強迫員工離職，離職的按照協議規定，允諾10月1日之前發相應工資。未離職的，什麼時候發工資，沒準兒。截至目前，4、5、6月績效沒發，8月工資沒發，並且強制要求買票抵稅。”
可是，9月17日，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致電吳濛，諮詢公司是否出現欠薪情況時，吳濛當即否認，“沒有這回事兒，有什麼問題，我待會請負責品牌的同事聯絡您”。
復華控股的發家史，一直是個謎，公開資料顯示，公司成立於2013年，大股東王新疑似做私募起家。
踩著高淨值人群對資產配置的高度需求、文旅地產轉型發展的檔口，復華一路高歌 猛進，短短几年時間，就擁有了令人豔羨的文旅金融帝國，並在全球均有佈局。王新還獲得了胡潤百富2014企業國際化推動獎。
萬萬沒想到，8月中旬，一個看似毫無關聯的理財平臺（海象理財）出現的延期兌付，竟牽扯出復華文旅背後盤根錯節的金錢糾葛。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事件持續發酵，復華員工的討薪仍在繼續。
截至發稿前，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給出的問題提綱，復華方面並未給出任何回覆。在發稿前，曾有自稱是復華文旅工作人員的陌生人找到我們，解釋說“因之前復華文旅沒有負責公關的同事，加上離職員工有一些誤會，個人情緒導致了一些不太好的報道”，希望進一步溝通。
文旅黑馬閃電崛起
2018年8月、9月，復華文旅官網內的繁華仍在繼續：開業30天收入破千萬；持續滿房，年會預訂已排至2019年；簽約成都“大熊貓·國際生態旅遊度假區”，共同打造雙千億工程；南京復華度假世界啟動二期合作……
但在復華內部的員工看來，“那都是為了快速融錢。當時不經允許給我們斷社保的證據、錄音，我們都儲存著，他們自己說集團賬上沒錢了”。
張雲曾是復華麗江國際度假世界酒吧街的負責人，2015年，她接手了麗江酒吧街的專案，從搭建平臺到後期運營，直接把這個專案從無到有做了起來。眼看專案即將落地，不料，卻在2018年初，因集團公司高管內部調整，把這個專案整體移交給了其他部門。張雲時常關注麗江的情況，“他們（復華）太會做公關了，黃山、麗江專案有人在鬧討薪，訊息都給封了”。
官網資料顯示，復華文旅包括復華未來世界、復華度假世界、復華未來城市、復華國際度假區、復華養老小鎮五大產品體系。
讓圈內人士驚歎的，是復華文旅這匹黑馬的崛起速度。2013年成立，2014年就推出具有室內大型主題樂園為核心的“復華未來世界”。2016年，麗江整體市場低迷，復華麗江國際度假世界卻被譽為神盤。
當年服務過雲南市場的專案總監曾對媒體表示：“復華金融模式真是厲害，麗江現場只是接待處，北京的金融顧問帶客成交，買的不是房子而是100萬以上的理財產品。”
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以投資為由前往北京大望路復華文旅專案體驗館，本打算一探究竟。沒想到，他們所說的文旅，更像是賣房子、銷售別墅。
根據工作人員介紹，目前麗江的三期別墅正在售賣，價格在140萬-2000萬，已經賣到三期。現在買的話，年底可以交房。
大多數的客戶其實是投資客，雖然擁有房產證，但可以選擇將房產託管給復華，連續20年，每年有8%的固定收益返還。比如，100萬買了房子，每年有8萬的返還。此外，每年還贈送28天的全球免費換住，換住的公寓可以是復華在全球範圍內的專案。
復華卓越一位不願具名的高層向河豚君透露，復華正是用這種方式，將文旅地產包裝成了金融產品進行售賣。
當河豚君問起能否貸款時，工作人員說“之前還可以貸款，現在只能全款，銀行不讓貸了。”
在快速銷售之外，復華文旅專案開發的融資方式也頗為特別——通過私募。這與國內文旅行業常見的通過銀行貸款或是政府資金相比，資金成 本要高得多。
據媒體公開報道，在麗江地產投資專項私募基金中，融資規模2億元，年化收益最高達11%。募集資金將以增資擴股形式投資於麗江紅樹林旅遊文化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最終用於麗江復華度假世界的後期開發建設及運營管理。還款來源則來自麗江復華度假世界可銷售物業的銷售回款，以及專案經營性物業的經營性收入。
前述高管稱：“我告訴你一個真實的例子，當初九寨溝專案是復華花了10億收來的，然後對當地政府說花了20億，雙方對半投資。但復華最終把這個10億的盤子擴大到40億，進而面向外部超額募資。”
海象理財推倒了復華控股的多米諾骨牌
一切看起來十分美好，但在今年8月，海象理財的一封《致用戶的承諾書》戳破了表面繁榮。
從公開可查的股權結構上，海象理財的股東中並無復華文旅的身影。但海象理財APP上8月23日的公告，做實了復華文旅與海象理財的關係。
《承諾書》中顯示：北京恆銀中嘉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作為平臺大股東，北京復華旅遊文化發展有限公司作為平臺間接股東，自願以各自自有資產，共同對平臺全部借款人的債務向平臺全部出借人承擔代償責任，即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一石激起千層浪。“復華文旅為什麼要用自有資產來兜底？”、“難道海象理財的投資款都用於復華文旅專案的開發了？”無論是外界人士還是投資人，均對此疑惑重重。
河豚君在翻看海象理財APP2017年度運營報告中發現，投資款的資產分佈中，文旅佔28%，位列第一。截至到2018年7月，每個月文旅的佔比均不一樣。但可以肯定，海象理財的投資款中，最大一部分用於了文旅專案上。
曾有媒體在梳理海象理財平臺投資標的時發現，在標的編號為海象D E-1851的標的中，借款公司營業執照中名稱未被遮擋，該公司為北京地球港卓越商業管理有限公司。而這家公司正是復華控股旗下公司。
一份復華文旅的員工向河豚君提供的“復華文旅運營副總裁嚴春昊向海象理財投資人解釋兌付日期及方案”的錄音中，嚴春昊表示：“海象理財平臺上的投資標的，主要的對應資產為復華文旅的文旅地產專案”。
8月13日，海象理財APP釋出了“優化還款規則的相關通知”。海象理財原本有1款活期、4款定期產品。根據網貸之家網友對海象理財的點評來看，“活期產品不管準不準時都無法提取，被告知超限。”定期產品則分別出了分期兌還方案。
在海象理財宣佈延期兌付，以及復華文旅承諾“兜底”的幾乎同時，復華控股旗下多個公司出現了欠薪、裁員等事件。
根據復華卓越幾位中高層的講述，“公司原定7月20日發的工資，一直拖到8月10日，和8月10日應該發的工資一起發”。
8月23日，復華卓越的人事突然口頭告知：“整個集團賬上都沒錢了，沒辦法給大家交社保，大家自己解決”。
緊接著，8月24日，復華卓越的員工王華 就發現自己的社保異常。
8月31日，復華卓越對外投資的餐飲公司的員工也收到勸退通知。據離職員工透露：“在這一天，復華旗下的新銳餐飲的員工也面臨被離職的處境，相對應的店面關停的關停。突然就這樣了，我們只能籤協議走，要不然工資還會不會發，誰都說不準，至少簽了離職協議，還有書面承諾的日期10月1日。”
另一邊，復華控股旗下的復華文商產業有限公司（簡稱“復華文商”）向財聯社確認，正在裁員。
9月14日上午，復華卓越中高層員工也向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 爆料：“公司4、5、6月績效沒發，7、8月工資沒發”。
“我們感覺好像海象一出事之後，好多事都連帶著的，突然一下子就變化了。”
海象理財APP的運營月報顯示，截至今年7月份，平臺註冊使用者已達到117.6萬餘人，人均在投近7萬元。
復華文旅公關部離職人員透露：“我們內部知道海象的資金缺口是40億，但事實可能遠比這個大。”
娛樂資本論旗下河豚文旅（ID:hetunwenlv）就此給復華控股負責公共關係的高女士發過採訪提綱，對方一拖再拖，截至發稿，並未給出實質性的回覆。
嚴春昊在向海象理財投資人解釋兌付日期時，向投資人保證“實在不行可以把房子抵押變賣給投資人”，但投資人並不買賬，“你們復華文旅就那些房子，又要負責員工欠薪，還要負責外邊的欠債，現在還要兜底海象這麼多投資人，資產夠不夠？”
拉橫幅、找稽查大隊、勞動仲裁，一片狼藉
2017年，王新的演講多麼暖心啊，“從現在開始的未來，尤其是退休之後，復華人可以享受企業的分紅、保險，可以到復華小鎮去享受舒適的生活……”，不料一年不到，卻被現實狠狠打了一耳光。
“我們等不了了。”王華除了負責復華卓越的人力行政，還負責公司印表機租賃、保潔這些外部款項的結款，“每天他們都會追著我問，什麼時候能把款結了。”
復華討薪群裡，偶爾還會有人問問“啥時候咱們約個時間一起去博瑞？”、“有人收到工資嗎？”
微博、貼吧、知乎可查到的渠道，基本都有復華討薪的員工，當河豚君問及他們屬於哪個版塊，工資是否發了，對方的回覆是“哪兒都一樣，全面欠薪”。
相比於線上的熱鬧，線下復華在北京的總部之一博瑞大廈就蕭條很多。據王華透露，這座大廈的物業費只交到了10月份。“原來早高峰 上班時，都要等十幾趟電梯才能上去，現在完全不用等的。我還擔心會不會有一天來上班，突然就被告知不讓進了。”
還在職的員工等著復華給一個書面的回覆，王華既氣憤又無奈地說：“員工已經跟復華達成了解除勞動關係的協議，並且復華同意支付薪水。而未離職的，不確定什麼時候給工資。”
前後鮮明的對比，復華內部的情況可見一斑。而且大家都等著協議上10月1日的兌現日期。至於為什麼非得是10月1日，員工質問吳濛時，吳濛的說法是“萬一10月1日之前，緩過來了，就會把工資發了”。
那要是沒緩過來呢？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