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生長的電競酒店,二線城市那些“殺時間”的年輕人
摘要: 他只是發覺周圍的朋友裡面,沒有人不玩網路遊戲。
天下網商記者 張文政
“你一定瘋了,放著好好的公務員不幹,去創業,搞什麼電競酒店?這是什麼鬼?”
這半年,李豪沒少聽到這樣的“調侃”。在河南鄭州某市直機關的公務員崗位上幹到第四年,他扔掉了這個令人垂涎的“鐵飯碗”,開始追逐自己的“電競酒店”夢。
過去一年,“電競酒店”有點橫空出世的味道,李豪的身後是數不清的跟風者。根據DT財經截至2018年11月27日的統計,鄭州雲集了121家電競酒店,位踞全國之首。唯一入選TOP 10的一線城市“電競之都”上海擁有的電競酒店數量,僅是鄭州的十分之一。
如同一次奇觀事件——電子競技與酒店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行業的結合,在中原腹地結出魔幻主義的果實,也讓鄭州這個擁有1000萬人口的二線城市鄭州,變得時髦起來。
把網咖裝進酒店裡
她把桌上的殘羹冷炙歸攏進垃圾桶,然後扭過頭,感嘆了一聲:“這兒太髒了。”臉上堆滿了愁容。
她是這家酒店的保潔。3個年輕人剛剛離開這間客房,留下了讓她發愁的垃圾。
床鋪一側的小圓桌上放著塑料碗、餐巾紙和兩堆細碎的雞骨頭,另一側地磚上散落了10多根菸頭、兩個空煙盒,空氣中還有尚未消散的煙味,靠牆的一排電腦桌上擺著3臺27寸的曲面顯示器。幾十分鐘前,那3個青年人還並坐在旁,沉浸於遊戲世界中的衝殺。
這是一家“電競酒店”,位於鄭州核心商圈一幢商住兩用樓上。這幢樓上至少還有5家規模不大的經濟型酒店。不過,跟它們一比,這家“電競酒店”的特色立馬鮮明起來。
空間設計上,一側是可以容納五個人的上下床鋪、另側是一排頂配遊戲臺式電腦,其中不乏Alienware Aurora R7 1080Ti這樣上萬元的主機,包括遊戲滑鼠、旋轉座椅甚至空調在內,所有這一切設施,存在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讓客人可以安逸地打遊戲。
這個房間所在的樓層,還有其他十幾個大同小異的客房,裡面大多都是面目模糊的青年人,外賣騎手撥通手機那幾秒,當中的某一間才會展開一條縫,然後又迅速合上。
“大家在一塊兒,都是自己人,比較安逸,”這家名叫”嘿爾”的電競酒店負責人李豪說,“玩完,比較累的話,可以直接睡覺、洗澡啥的,就等於把網咖裝進酒店裡了。”
攜程上某電競酒店的評價
實際上,和其他迅猛生長的新事物一樣,電競酒店至今還沒有太明確的定義。
從一二百元到七八百元的房價,從單人間、三人間到六人間,從鐘點房到包月長租……這些裝修和經濟型酒店相近的客房,接入了高速寬頻、遊戲電腦等設施後,就可以都被統稱為電競酒店了。
“都是來玩的”
李豪說不清這個行業的空間到底有多大,他只是發覺周圍的朋友裡面,沒有人不玩網路遊戲。
李豪20來歲,是個遊戲迷,過去幾年出差多,入住酒店以後,周圍往往找不到網咖。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發現臺灣有電競主題的酒店,於是每到一個城市出差,就開始留心當地是否有類似的做法。
起初,他看到一些“網路酒店”,便興致沖沖地進去,卻每每大失所望——它們主打服務商務人士,通常在客房擺放一臺電腦,不過無論硬體配置還是網速,都不盡人意。
直到2018年,才有像模像樣的電競酒店出現在鄭州。也是在那裡,李豪第一次感受到將電競、住宿二者結合在一起的體驗,“比平時上網的網咖好一些……煙味兒啊啥這些都沒有。”
電競酒店的辦法雖然老套,但還是製造出了一個差異化的休閒娛樂場景。
離開那兒以後,李豪對兩個朋友說,“咱開個這吧。”
沒想太多,李豪把畢業3年積攢的十幾萬塊一股腦兒拿出來,又從父母那裡要了些贊助。幾天之內,每人湊了20萬,轉到同一張銀行卡里,一共60萬。就這樣,李豪辭了按部就班的公務員職務,就跑去開電競酒店了。
2018年7月,生意開張,酒店位置在鄭州二七商圈的大上海城附近,僅有10間客房。裝修花了不到一個月——沒有大堂,也不須裝置水晶燈、沙發、藝術品擺件或是建設廚房、吧檯及會議室。“(客人)來這裡頭不是看你的裝修的,是來上網的,裝修啥的都半差不差。”李豪對這裡的客人的描述是:年輕的本地玩家,“都是來玩的,不是來工作的。”
有幾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租了一個五人間,平時上完班回來,睡一覺,玩玩電腦,當家一樣,還讓保潔幫著洗衣服。李豪給他們按包月的價格算,每月8000元左右,平攤下來每個人也就1000多元。
李豪說,“(他們)都是本地人,有時候早上走,換身兒衣服下午就又過來了。”
在二線城市的野蠻生長
2014年開始,國內電子競技井噴式地增長,遊戲直播平臺的火爆,讓電競變得更加普及,甚至成為了一部分人的社交和生活方式,而鄭州,則是坐擁豐沃電競發展土壤的城市代表。
此前《第一財經週刊》資料顯示,儘管晚上18點到22點觀看《英雄聯盟》直播的總人數上廣上北深排名靠前,但武漢、鄭州、西安、成都等城市的高校學生觀看數更高。
相比一線城市,這些二線城市的年輕人生活壓力較輕、節奏緩慢,也有更多的空餘時間。
天下網商記者觀察,除主城區外,鄭州的電競酒店主要分佈在東、南、北部3個大學城地帶。
嘿爾電競主題酒店的招牌
中國電競史上的標杆人物Sky李曉峰,去往北京前的最後一站就是鄭州“深藍網咖”。他的故事,也讓很多大學生找到了遊戲的價值。這股電競酒店的熱潮,正是基於這樣的文化氛圍。
“尤森特電競酒店”負責人金先生說,電競酒店讓他有了重返大學寢室的感覺。他碰見了一位想要租住半年的客人,可能是個“輟了學、家裡條件不錯的小孩兒”。
相對網咖、電競館,電競酒店價格略微偏高,但私密性更好,同時也營造了一個小型社交空間。
入住電競酒店的客人都是奔著遊戲來的,平時和前臺沒有交流,“客房清潔”幾乎是他們唯一可能需要的日常服務。保潔說,客人往往因為沉浸於遊戲,很少願意被打擾。
電競酒店的迅速生長一度引發了價格戰,不過,這個市場何嘗不是靠價格戰催熟的?
一些電競酒店面向新客的嚐鮮價甚至能打到五折,而熟客或會員,則能在週一到週日享受六到八折不等的折扣力度,還有的在攜程、飛豬等App上限時推出“好評再送一晚”的營銷套路。
鄭州某電競酒店房間圖
“現在做這個的稍微有些多了”
據李豪的說法,內涵段子和抖音都曾助推電競酒店聲名遠揚,尤其是抖音上的那些短視訊,新奇賣點、神祕感引發了年輕使用者來電競酒店的樂趣,這也在鄭州形成了一股風潮。
不過,李豪沒有料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現在做這個的有些多了,不是太好做。”
一位客人在攜程上抱怨說,酒店裡的水龍頭生鏽了,毛巾是黃的。另一位客人說,樓下有點吵,而且酒店方沒有滿足他想加一張床的訴求。還有的客人聲稱客房的氣味太大。
李豪把原因歸結為一點:進入門檻很低。大家一窩蜂地湧進來,服務參差不齊。
尤森特的金先生說,電競酒店應該實現酒店的服務理念和標準,而不只是體現遊戲電腦等硬體設施。
尤森特有20間客房,金先生與合夥人卻投入了四百萬人民幣,房間的床是在傢俱廠現打的,大堂、走廊和房間內都裝設了富有未來感的燈光,還接入了餐飲服務,定價不菲。
他們的目標是“打造高階、舒適的酒店環境”。這些意味著更長的回本週期,但他似乎很樂觀,覺得差不多隻要兩年。
春節假期,多家電競酒店滿房或接近滿房,考慮到其中有不少酒店的營業期都未過半年,倘若折扣恢復正常、人們的新鮮感消褪,或是有更多新店湧現,還能有這麼高的入住率嗎?
編輯 杜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