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神多次提及的“哈伯格稅”究竟是什麼?
程式員用程式碼改造世界的時候,經濟學家也沒有閒著,如果我們創造一種全新的徵稅方法,是不是就能創造全新的世界?
哈伯格稅是一項旨在平衡私人所有權和公有所有權,以提高社會整體福利的經濟政策。這項經濟政策有助於確保社會更有效地利用財產,從而提高整體經濟生產力和社會總福利。它保留了市場的力量,同時改善了目前財產分配低效的現狀。雖然稍微降低了投資回報效率,它卻起到了抑制壟斷的效果,富者愈富的馬太效應也有可能得到矯正。
Glen Weyl和Eric Posner的新書《Radical Markets》,以及論文 《財產只是另一種形式的壟斷》 對哈伯格稅做了仔細介紹,這個概念最近才火了起來。
哈伯格稅收模式,為財產所有權如何運作引入了兩個概念:
公民評估自己的財產,並基於該價格進行納稅——自我評估稅;
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以該價格從你那裡購買財產,也就是說,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迫使你對財產進行出售。
舉個例子,如果實行哈伯格稅法,你有一塊油田,那你就需要給這塊油田估價,比如一個億,按這個估價,你得交資產稅,比如每年2%。
可不可以故意低估價格,這樣就能少交點稅呢?當然可以,不過還有第二條規則,如果你給了特別低的估價,其他人也不是瞎子,就會強制從你手裡買走這塊油田,按你給出的低價。這就逼著你給出合理的估價。
哈伯格稅法會降低資產的“投資效率”,提高“分配效率”,分開講:
“投資效率”被認定為財產所有人投資其財產以增加財產價值的能力。因為根據哈伯格稅收模式,任何人都可以強制他人賣掉自己的財產,因此大家的投資意願會降低。
還是拿油田舉例,我們現在的社會中,投資講究低買高賣,現在這塊油田的公允價值是一個億,你每年投入一千萬到基礎設施裡,五年後可以產油了,這塊油田就值十億了,你轉手賣掉,賺大了。
但是如果實行哈伯格稅,低買高賣沒那麼容易了,因為你投入了錢去做建設,這塊油田的價值每年都在變,所以隔一段時間,你就得給它重新估更高的價格,並按新的價格交稅,不然就會被別人低價買走。如此一來,你的投資收益相應就降低了,投資意願自然也降低了。
“分配效率”(在此語境中)被認定為財產分配到最具生產力的人手中的比率。“無謂損失”,是指社會中資源配置不當(如設定價格過高或過低)導致的淨經濟效率低下。在財產所有權方面尤其如此,Myerson和Satterthwaite提出的討價還價問題,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所有這些案例中的錯誤分配,都具有相同的來源:私人財產的所有者,會提出一個買方可能無法支付的價格,導致交易延遲或交易失敗,即使買方相對於財產所有人可以更有成效地使用該筆財產。
賣家的報價,總是高於他們考慮出售這筆財產的最低價格。考慮到自身的利益,買家的出價,也總是會低於他們願意購買這筆財產的最高價格。由於這些討價還價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買賣雙方因不瞭解保留價格,導致了資產無法及時進行轉換。
有了哈伯格稅,財產所有者將無法設定過高或者壟斷價格(如果設定這類價格,他們需要付出相對應的高昂的代價),或為了討價還價而引入額外的成本(一般總是由賣方來設定價格),從而更容易讓市場將財產分配給有生產力的財產所有人。
哈伯格稅能夠降低投資效率,從而提高所有權分配的效率。它代表的是“部分共同所有權”。
據估計,由於私有制的出現,壟斷現象再一次減少,投資效率的降低將有利於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對社會福利(大至整個社會)都大有裨益。
在大多數測算結果中,哈伯格稅能夠實現 可實現分配福利收益 最大值的70%至90%,而投資損失僅佔這些收益的10%至20%。
除了資產的更高效利用外,哈伯格稅還大幅提高了額外收入。本文中也介紹了可以對這種新的額外收入加以利用的各種方式。
21世紀需要哈伯格稅
100年前,全世界估計有不到20億人口。
100年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世界範圍內主要的政治治理形式是君主制,民主在20世紀90年代才佔據了主導地位。
而網際網路,已經有了30年的歷史。
在很多方面,我們生活在群居歷史上最偉大的變革時期。在幾代人以前,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與現在不同的。網際網路無疑為我們帶來了一系列非凡的社會變革。
全球的極端貧困率,從1820年的約80%,下降到了2018年的約10%以下。隨著經濟的驚人增長,我們卻正面臨著社會不平等的加劇、氣候變化的不斷加劇,以及即將出現的技術失業問題。
儘管新興國家經濟增長迅速,但自1980年以來,各國之間發展不平等的程度有所增加,位於全球前1%的國家的全球收入增長率,是位於後50%的國家的全球收入增長率的兩倍之多。
這種發展不平等主要原因,是公共財富向私人財富的轉化。
雖然世界經濟的增長導致了個體經濟水平的水漲船高(其中也包括最窮的窮人),但也導致了不平等現象的加劇。隨著技術槓桿的不斷增加(例如,一家公司控制了所有汽車領域的頂級科技),不平等程度可能會繼續增加。這在全球中產階級中尤為明顯,在過去幾十年中,中產階級的增長率是最低的。
人們擔心,這些趨勢不會停止。資本所有者將獲得比其他所有者更多的財富增長。當自動化出現時,技術失業人員將無法找到新的工作。技術槓桿將只為少數人帶來福利。人們有這樣一種感覺:目前世界的發展軌跡,對大多數社會公眾來說,前途並不光明。我們最近的“救世主”,即所謂的“共享經濟”,正在以低廉的價格進入新興市場,但最終其大部分價值,將還是會轉移到美國西海岸的某些公司手中。
但是,這也不僅僅是壞事,畢竟我們目前的經濟模式確實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增長。即使考慮到它的成本,從整體上看,這可能依然是我們可以取得的最好的結果。可以說,如果我們正在改善全世界所有人的生活,那麼即使1%的人比社會其他人獲得更多的財富增長,也無可厚非了。
然而,不平等現象的加劇,與社會困境的增加脫不了關係。Thomas Piketty,Joseph Stiglitz和Richard Wilkinson等作家已經闡釋了目前社會面臨的不平等問題,而不平等造就的結果,就是對信任、幸福、社會流動性,和經濟增長的喪失。
我們如何降低資本力量對貧富差距所造成的影響呢?之前已經有人建議採用累進式稅收制度,這些人認為,歐洲貧富差距保持相對穩定的原因之一,就是採用了累進式稅收制度。
我之所以喜歡哈伯格稅,是因為它提供了一個非常有吸引力的替代性選擇。就像UBI一樣,哈伯格稅可以讓更多的人獲得更多的選擇。雖然累進稅收可以確保不平等不會繼續擴大,但它並不能真正地讓更多人獲得財富。除此之外,累進式稅收的實施,需要一個能夠以適當的方式使用稅收的國家機器。
使用區塊鏈和哈伯格稅建立新的經濟體系
從理論上講,哈伯格稅這一概念是非常有趣的。一直以來,人們對哈伯格稅也有著一些合理的評價。無疑,哈伯格稅是值得探索和實驗的。但問題在於,即使不考慮政治因素的抑制,如果不對哈伯格稅做進一步的研究,這種機制在實踐中也是很難被實施的。
舉例來說,有多少人會喜歡這種設定:你的財產隨時會被別人買走,你還得不斷對自己財產估價。雖然這些情緒會逐漸減輕,最終這些問題在實踐中可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人們總是傾向於維持現狀,且傾向於只看到變化帶來的負面影響。
早先哈伯格稅的一大問題是:缺乏實施的工具和技術。然而,藉助現代技術,我們在實施哈伯格稅時有了更多的選擇。
這一切都表明,過去我們之所以沒有實施哈伯格稅,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缺乏現代資訊科技加持,哈伯格稅實施起來難度很大。實施哈伯格稅,需要先確定一個相對較低的稅率,因此其產生的福利收益將會是相當有限的。然而,我們相信它帶來的好處會在之後的幾年內發生增長。我們所搭建的框架提供了一種方法,這種方法可用於理解和預測市場技術(由私有主體提供)和財產所有權(由政府提供)的共同進化和發展。
幸運的是,我們可以在新的領域內進行實驗,這些實驗的結果可以告訴我們,哈伯格稅是否是現實可行的。
例如,本文提到了紀錄全球財產及其相關價格的地籍的使用,像區塊鏈這樣的技術,非常適合這個應用場景。在60年代哈伯格稅被首次提出時,當時的情況與現在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此外,區塊鏈是在閉環經濟中進行實驗的理想環境,因為鏈上承載的資產可以被直接強制執行。在不斷擴大的新興非同質化收藏品領域,這是尤為重要的,例如CryptoKitties。Jacob Horne之前就已經解釋過,在非同質化收藏品領域持續發生的拍賣活動是能夠產生相應價值的,這種價值就在於你能夠隨時知道別人願意為你的收藏品支付的價格。
我們可以在NFTs上看到接連不斷的拍賣列表,這就像一個你不必主動列示你有的商品,就可以知道自己商品實時價格的Ebay。
這是一個巨大的飛躍。我們將擁有一個任何人都可以為你擁有的財產提供報價(即使您沒有主動銷售)的,可信任化的流動市場。
無論你喜歡與否,你都會知道人們所擁有的資產的實時價格。而且,你知道買家的報價是合法的,因為報價早已被確定,而你只需點選“接受”即可。
這是有可能實現的。現在,賣家無需知道買方的報價,因為商品的定價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賣方的手中。
參考這篇文章:
The Playful Paradigm Shift,The world of Non Fungible Tokens is going to redefine how we create, share and exchange value.
https://blog.coinbase.com/the-playful-paradigm-shift-4bf35d9d1d11?gi=6a60c931b63e
此外,在像Decentraland這樣的專案中,其虛擬世界中已經擁有了可驗證的稀缺數字土地。你可以在這裡觀看人們是如何購買/出售貨物的:https://market.decentraland.org/
上圖展示的就是Decentraland
哈伯格稅為這些閉環生態系統帶來的價值,也包括用稅收為研究和發展提供資金支援的可能性,和通過新的再分配機制對稅收進行分配的可能性。
舉例來說,有這樣一種新穎的分配方案:將稅收存入曲線債券,允許以bootstrapping演算法計算網路效應,且允許人們在未經投票的情況下訪問公共資金池。如果你在這樣一個基於彎曲債券的經濟體系中長期納稅,你就會希望這種分配方案能夠持續發展,而不會想要立即退出了。
如果從頭開始考慮,哈伯格稅收制度甚至還有更多的可能性。例如,我對哈伯格畫素圖有這樣一個想法:拍攝一張畫素圖(如Reddit創立的the Place),並通過哈伯格稅收制度來獲得它的所有權。
The Place
你可以設定畫素的價格,並支付2%的稅。如果你沒有按照規則納稅,任何人都可以觸發畫素圖的強制銷售,畫素圖將在一場反向荷蘭式拍賣中出售。
任何人,都可以從你那裡購買畫素,你可以將顏色更改為你想要的任何顏色。
收到的稅將分配給畫素圖的所有者,作為他們共同創作藝術品的基本收入。
自由藝術家Artonomous創作的藝術品又會怎樣呢?自由藝術家,不僅可以從其創作和銷售的藝術作品中獲得收入,還可以從稅收中獲得收入。
將區塊鏈的協調能力擴充套件到閉環經濟以外的現實世界,可能性將變得更加極端。
如果利用哈伯格稅來出售你的注意力介面?讓稅收成為你的基本收入?
社群的哈伯格稅收計劃又會怎麼樣呢?會員可以購買/出售社群訪問許可權嗎?稅收會成為社群的基本收入嗎?
在最極端的情況下,甚至可以在現實世界中適用哈伯格稅收機制。更高效的分配所帶來的稅收優惠,只能由選擇加入的社群參與者共享。如果一個人違反社群的合約,違約者可以選擇自願減少其在社群所佔的份額來進行彌補。Delphi這樣的專案,就使用了這樣的機制,但這種機制,只有在違約成本很高的情況下才能奏效。這最終意味著,選擇加入社群的成本可能會非常高。至少從理論上講,選擇加入這樣的稅收生態系統似乎是可能的,但我們還需要做更多的探索。
結論
哈伯格稅是一種令人著迷的經濟模式。它犧牲了投資效率,以換取分配效率,從而帶來巨大的福利收益。在實踐中,哈伯格稅很難實施,而區塊鏈賦予了我們試驗其有效性和實用性的能力。
在我看來,在這個不斷面臨著極具挑戰性的經濟、技術和政治新興變革的世界中,區塊鏈一直在尋求被合理利用的機會。區塊鏈使我們得以重新思考,我們應如何在社會中協調一致、共同發展。我希望策展市場和曲線債券可以為內容建立者和社群自我管理賦能,哈伯格稅則是在此之外的另一種選擇。
也許這只是另一種無法實際操作的天真理論,但選擇在區塊鏈上進行這些實驗,將使我們能夠更好地研究和理解它。我的直覺告訴我,哈伯格稅將在未來得到更廣泛的應用。
我希望能看到這樣一個未來:我們會共同試驗新的准入性多邊合約,以增加我們的集體福利。根據科思的“公司理論”,降低協同成本能夠使我們成立創造新財富的新型組織。智慧合約和區塊鏈,為我們建立這些新型超國家集體協同遊戲提供了機會。在可以預見的這個世界裡,資金將透明地流向有競爭力且高效的生態系統。
在這些超國家集體協同遊戲中,隱藏著我們擺脫即將來臨的社會困境的方法。我們的起步已經有點晚了,是時候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