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戰背景下，中國企業的海外合規風險和發言人制度的思考
世界經理人專欄
ofollow,noindex">佑斌
公眾號:patent12345, 具有律師和專利代理人資格，多年在世界五百強外企、國企從事智慧財產權工作。
最近的華為高管事件已經上升到政治層面，中美加三國都捲入其中，影響波及全球。這一方面的議題已經變得非常敏感，事件的來龍去脈官方和民間的媒體都有詳細的報道，不再贅述。
筆者仔細閱讀了相關法庭檔案，這次美國列出所謂的證據還是主要來自華為高管自己公開的檔案，上次制裁中興的證據也是來自於企業內部的檔案。在中美 貿易戰 的背景下，中國企業在海外會遇到越來越多的警惕和敵意。這種大背景是單個企業很難改變的，企業在海外的合規風險會越來越大，企業自身必須做好準備。
美國政府的政策雖然霸道，但是如果上升到國家法規層面，中國企業必須注意其中的風險。我想從商業上討論下這個問題。美國製裁他國，禁止美國企業與他國交易，比如制裁敘利亞，禁止高通與思科出售產品給敘利亞政府。這時候敘利亞政府必然有強烈的需求，這個需求是個大蛋糕，是一筆非常容易做的生意，也能為企業帶來豐厚的利潤。這個訂單因為制裁，歐美日的企業都被排除在外，而一旦其他企業做了，很快會激起競爭對手的反彈。
這裡面有個商業競爭的邏輯，如果美國製裁敘利亞後，有一家小企業冒著風險販賣裝置過去，美國雖然會制裁，但影響不大，那家小企業最多關門，老闆上了美國的黑名單，但只要不去美國及其盟國，美國也管不了。最關鍵的一點，高通和思科等美國大企業不會給政府施加壓力，他們會覺得這是政府管制的問題。但是一旦這些大企業發現中興、華為等企業與相關業務關聯時，會睜大眼睛審視，因為這相當於一塊羊肉掉到競爭對手嘴裡了，這會加大競爭對手的競爭力，反而來對自己的競爭地位非常不利。
這些大企業都有非常專業的商業情報和分析團隊，競爭對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察覺到。相關的資料很快會傳到議員的手中，直接能夠對美國政府施加壓力，你制定政策只能限制美國企業，卻在幫助美國企業的競爭對手增加利潤，美國政府面對的尷尬可想而知，必然採取行動。
在這時，企業公開的檔案和高管的言論都可能成為他們手中的“證據”。坦率說中國很多企業雖然已經很優秀，但是人治的色彩還是很明顯的，企業高管的言行有時候非常高調。對於這些資訊，很多競爭對手都有專人在收集，關鍵時候能夠造成致命的打擊。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今年年初，華為與三星發生專利糾紛，華為在深圳中院起訴三星侵犯華為的專利權，深圳中院最後判決華為勝訴，三星需要停止侵權，不得在中國製造、銷售相關侵權產品。但三星在美國起訴華為，要求華為不得尋求在中國對三星的禁令，最後美國法院判決三星勝訴，相當於阻止中國法院對三星的禁令。
法院採用的重要證據就是華為的一位高管在一個論壇上公開的言論，稱起訴三星的目的不是把三星從中國踢出，而是以此作為讓三星付出合適的專利許可費的籌碼。這樣的言論被認為是違反標準必要專利許可中的公平、合理、非歧視的原則的，因此美國法院判決三星勝訴，若華為在中國尋求對三星的禁令，在美國與三星的訴訟將面臨不利局面。
這本來就是在中國一個論壇上隨口的發言，竟然能夠被美國的一個地方法院的法官當成重要證據，相信發言的人也會大吃一驚。這當然不是美國法官自己收集的，而是華為的競爭對手提供的。
這次美國對華為採取行動的一個重要“證據”就是高管的 PPT 和郵件地址。作為跨國企業，合作伙伴有很多，一些供應商派駐到企業內部的人員也使用客戶的郵件地址，但是需要明確宣告，讓其他人知道這只是合作伙伴。一般情況不是名下的子公司，堅決不允許使用自己的電子郵件地址，因為這個風險是不可控的。另外高管的發言和對外發出的檔案應該需要公司法律顧問和律師的稽核，中國的企業大部分都不注意這個問題。
網上經常能夠看到各大企業總裁內部的講話和郵件，有些可能是自媒體捏造的，但也有很多是真實的，甚至官方釋出的。這些講話的措辭在商業上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有很大負面影響。比如“我們 5G 就是爭奪“上甘嶺”，就是世界高地。 5G 這一戰關係著公司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們一定要在這場“戰爭”中不惜代價贏得勝利。”這樣的話雖然拿到網上來說感覺鼓舞國家的士氣，但在商業上卻很忌諱。當然這句話的真實性我並未核實，完全當成舉例。
因為技術標準在表面上還是為了促進技術的發展、推廣和共贏。如果你看高通的 5G 宣傳語，差不多用跪下來的語氣，描述自己的付出，技術的優勢，對客戶的重要性等等，但實際上他們獲得的利益人所皆知。如果高通的總裁宣佈說我們 5G 爭奪戰就是諾曼底登陸，佔領東京等，那影響可想而知。所以那些跨國企業的高管發言都非常謹慎，基本上都透過公司發言人向外傳達資訊。
西方政府的政策實際上也是他們企業態度的集中表現。當中國企業還很弱小時，這些跨國企業根本就不當你是競爭對手，但如今不同，中國很多企業能夠直接挑戰他們的生存空間，很多細微的地方都會被用放大鏡審視，有時候一件小疏漏，卻能夠帶來顛覆性的風險。企業的 海外合規風險 和發言制度必須引起中國企業足夠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