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崢:沒有人會主動消費降級,很多人學拼多多都學錯了
黃崢:沒有人會主動消費降級,很多人學拼多多都學錯了
作者: 張吉龍
2019-01-19 18:51
拼多多創始人黃崢出生自普通家庭,他稱正是這種生活經歷對他後來做商業產生了長遠的影響——會考慮普通家庭的生活方式。對於拼多多被外界貼上“消費降級”的標籤,他認為沒有人會主動消費降級,而拼多多也不是一個針對下沉人群的小眾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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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張吉龍 編輯 | 羅麗娟
黃崢近一年都很忙。
2018年7月拼多多在納斯達克上市,隨著公司體量的膨脹,作為創始人,黃崢說自己仍在不斷學習,花時間到不同地區與生產廠家和消費者交流。
離開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四五線城市給了黃崢強烈的衝擊,他發現雖然網路的差距已經拉平,但是商品供給的豐富度上還有很大差距。
由於小時候家境拮据,這樣的生活經歷對黃崢做商業有深刻影響,“我腦子裡一直是我爸媽這樣的普通的家庭,他是怎麼思考的或者他是怎麼生活的”。
在發展的過程中,“五環外使用者”、“消費降級”這樣的標籤一直跟隨拼多多的成長。但是黃崢否認了這種標籤,“物質消費上沒有人會主動消費降級。”他說,拼多多的使用者基數已經超過移動支付人群的一半以上,顯然不是一個針對部分所謂的下沉人群的小眾產品。
他認為外界之所以會有這種聲音出來:一方面是因為中國市場縱深太大,上下游差異很大;另一方面,實惠是普世性需求——就像他的母親一邊買了iPhone,一邊也會在乎一兩塊錢的差距。
對於拼多多的模式,黃崢認為他和外界的想法有很多不一樣。雖然被很多人效仿,但他認為大部分人把這種模式看成一種獲取流量的營銷方式,而他定義的拼多多是一種新的互動方式,是從需求側互動方式改變推進到後端組織方式改變的模式。
在多數人看來,拼多多的前端形式特別簡單,簡單到可以快速複製。但黃崢說,水下功夫是才推動拼多多往前走的真正動力,“最關鍵的其實還是在於後端的運營,就是什麼時候要迭代匹配的演算法,什麼時候應該去往縱深推進,以多快的速度進行什麼樣的迭代。”
以下是1月18日極客公園創始人及總裁張鵬與黃崢對話實錄(經全天候科技整理):
黃崢的“真實世界”
張鵬:在最近這一年裡面,什麼事情是你花時間最多的?
黃崢:一方面公司的上市花了不少時間,另外一方面隨著公司被關注的程度越來越高,有越來越多的事情我得去學習,有很多沒有經歷過、也沒有經驗的事情要補功課,除此之外隨著平臺規模的擴大,平臺的治理、供應鏈的改造,也是有很多新的開拓性的事情要做。
張鵬:你覺得這段時間學習什麼比較有收穫的東西?
黃崢:一個是看拼多多平臺上商戶業態的迭代,另外一方面也花了不少時間看了很多地區的生產廠家和消費者,這個感受還是挺強烈的,每天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地方,和你真正脫離開超一線城市,其實有巨大的差異。
張鵬:描述一下給你印象最深的差異是什麼?
黃崢:比方說,我現在在上海比較多,在上海其實每個人很忙碌,好像很焦慮,每天有很多事情幹,總感覺是隻爭朝夕。
但是跑到其他的一些地方,一個可能四五線城市,其實它是比較空的。這些年來這些地區比以前確實是富裕了很多,房價也沒有超一線城市那麼貴,生活的幸福指數改善還是挺大的,這個地方是有巨大的潛在空間,不光是物質消費的需求,還有精神消費的需求 。
另外小時候我媽是在杭州的絲綢廠,杭州還算是不錯的城市,你現在跑到一個比杭州更低一線的城市的工廠去看,它的技術裝置在過去的十幾二十年三十年裡面的成長速度是驚人的。可能很難想象今天這些工廠,這些地方,已經變成了全世界的生產製造基地了。
而今天大部分人其實都用手機4G 網路上網, 城鄉差其實就沒有那麼大了, 但是另外一方面,供給上面來講,其實差異還是大的,比方說在北京和上海,大家過的生活和在四五線城市相比,哪怕是商品豐富度上差距都非常大。
一方面是資訊的基礎設施被拉平了,另外一方面其實物流也被拉平了,過去幾十年積累的財富,使得絕大部分的中國老百姓比以前富裕的非常多,需求在充分地增長有很大的內需。 所以一頭需求在那兒,一頭供給也在那兒,但中間怎麼樣把它對接起來,讓這些工廠也能有自己的品牌,這個結還是沒有完全解開。
很多時候你去看,東西都是中國人生產的,工廠也是那個工廠,但是主要的利潤不是他賺到的,賺錢的是品牌商。以前很多外資品牌,獲得的信任度更高,其實他什麼也不生產,從我個人的價值觀來講,我覺得分配是有點不對的。
但是現在通過移動網際網路,工廠和使用者可以直接見面了,就像我跟你可以面對面聊,聊過之後,我們感覺就距離近了一點,信任度就增加了,又通過朋友介紹背書,信任度又增加了一點,所以它建立起信任機制的方式更靈活,效率可能更高,它有可能會用這種新的方式促進生成出不一樣的新時代品牌出來。
張鵬:我覺得能特別明顯感覺到你是一個程式設計師出身的人,你會回到一些基礎的效率層的事情,比較理性地做思考,我其實挺感興趣你的成長曆程。
黃崢:小時候其實還是比較拮据的,比方說我小時候印象比較深的就是經常會穿媽媽的同事,或者是親戚家的小孩的衣服,小時候心裡覺得,我幹嘛要穿這個舊衣服。
很多的消費習慣我覺得跟家庭環境有很大關係,跟現在擁有的財富其實是沒有太大關聯。比方說我媽到現在為止,她都捨不得打車,她覺得她的時間不值錢,打車太浪費了,我說你這樣不安全,她就會找個理由,比方說坐公交車空氣好車大。我媽媽周圍的這個小姐妹,我爸媽都是這樣的家庭,我覺得到現在為止對我可能一直有很大影響,包括思考做商業的時候,可能都有影響, 我腦子裡一直記著的,包括看到的,是我爸媽這樣的普通的家庭,他是怎麼思考的或者他是怎麼生活的。
張鵬:那我感覺你離那些人或者說離這個真實的世界會更近一點,你過去的經歷實際上更是廣大的真實世界吧?
黃崢:對,我更能夠理解或者說我自己內心更能夠深刻地感受到這個真實世界的多面性。
拼多多的「水下功夫」
張鵬:當有這個想創業的衝動,你的方向是什麼時候開始形成的?
黃崢:其實找好方向是很難的一件事,最開始創業的一個專案其實就是電商,有點像個 B to C 的垂直賣手機的網站。
但是我們團隊好的地方是覺得創業不是一錘子買賣,它是一個過程,我們始終覺得我們一撥人沒有創業經驗,也是應該需要學習商業的,既然我們以前讀書是讀了小學、中學又讀大學的,那我們認為創業也應該是這樣的也應該是有一個逐漸進階的過程。
而且必須把前面的東西做好,才能做後面的,所以這兩年拼多多看起來很快,但實際上我們核心團隊在一起都十年了,我們以前讀了小學又讀了中學,現在才開始上大學。
張鵬:其實我也想問拼多多是在什麼時候,讓你感覺這是一件大學的事,是一件特別有價值的事?
黃崢:有一點我覺得可能跟大家想象得有點不一樣的,就是每件事情我們在做的時候,就知道它是小學、中學還是大學的。拼多多一開始去做的時候,我們就覺得它應該是大學了。
張鵬:有沒有跟你預料的不一樣的的東西?
黃崢:我們自己內心其實沒有怎麼變過,但是外界對我們的看法不停在變。
從初期來看,這個「拼」的模式,在歷史上,比「拼」更早的也有各種變種的團購、其他的「拼」其實有很多了,我們做了之後又有很多人做。 但是大部分的人在做這個東西的時候,我理解他們認為這是一種營銷方式,是用來獲取流量的方式。
但我們確實從一開始就覺得,這是一種新的互動方式,相當於是從需求側的互動方式改變,推進到後端組織方式改變的一個切入點。
張鵬:所以對一個東西的理解和定義,對公司的影響是非常大,拼團這件事到底是個戰術還是戰略,它會要改變什麼?
黃崢:看起來表面是(拼團)這個東西, 但是很多水下的功夫你是看不見的,這些水下的功夫在真正支撐這個東西往前走 ,你光抄一個皮是沒有用的。前面這個程式程式碼不長的,我們寫程式很快就能抄出來,但是有些事情你能不能下決心去做?即使你不被理解也好,或者是說有可能撞牆也好,你敢不敢去做?
沒有人會主動消費降級
張鵬:我記得剛上市的時候,有一波社會對拼多多的貼標籤的過程,不知道你現在怎麼看這個事兒?
黃崢:確實也有點出乎我們的意料,心裡面說完全沒有委屈嗎?那確實是有一點委屈的。但客觀來講,這個事情也促進了我們自我革新、自我反思。
如果回過頭來看,能不能做得更好,我覺得肯定是有地方能夠做得更好,比方說我們顯然可以在更早一點的時候,試圖更加公開透明,更早地讓大家來看、來批評我們,也讓我們能夠更早地發現問題,來解決這些問題。
張鵬:從你的角度來去看,我們到底該怎麼理解拼多多,從 C 端的使用者角度,我們該怎麼理解拼多多?
黃崢:從我們當前的使用者基數來講,其實已經是不小的使用者基數了,佔中國整個有(移動支付)錢包的網際網路人群中已經是相當大的比例了,大於一半了,而且這個(數)值還在漲,所以它顯然不是一個針對一部分所謂的下沉人群的小眾的東西。
其實在物質消費上沒有人是會主動消費降級的。但是為什麼會有這種聲音出來,甚至有些人會這樣認為?
我覺得是兩個原因導致的,第一是在過去幾十年裡,中國市場縱深特別大,有很大的差異,另外一個是同一個人有不同的面。我們講多實惠、多樂趣,多實惠在我看來是所有的人,不管是有錢的、沒錢的,一個普世性的需求,當然不同的人也會有不一樣的升級的需求。
還講我媽的這個例子好了,她算是一個相對有錢的媽媽了,她去買菜、去買紙巾,會去看一塊錢兩塊錢的差異,她是在乎的。但同時她也會可能是買了高配的 iPhone,甚至好的電視機。如果你是她兒子觀察她的行為,你覺得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抽象出來,放到一篇文章裡面去讀,好像這個人是分裂的。但是其實這件事情,我認為是在千千萬萬的家庭裡面,每天都在發生的。
張鵬:外界很多人對拼多多做過一些解讀,你覺得哪個比較關鍵,哪個你認為外界理解是不對的。
黃崢:我覺得可能這些都沒有,唯一可能有一點點相關的,就是移動網際網路。 它未必是使用者的下沉而是使用者的拉平 ,它讓最廣大的中國老百姓,擁有了和一線城市一樣的資訊獲取的能力和進行交易的能力,這個在 PC 年代都是做不到的。
張鵬:在拼多多的發展過程中,有沒有一兩個比較關鍵的決策節點,或者說有沒有一些比較關鍵的時刻呢?
黃崢:很難說一個或者兩個點。因為拼多多是一個不停迭代的東西,它前端形式特別簡單,簡單到以至於所有的人都覺得,可以很快做一個一模一樣的東西。最關鍵的其實還是在於後端的運營,就是什麼時候要迭代匹配的演算法,什麼時候應該去往縱深推進,以多快的速度進行什麼樣的迭代。
我們看到的很多問題都是這樣的,不是今天我做一個宣誓,好像這個問題就瞬間沒有了。它還在你是靠一點一滴反覆地(進行)“鬥爭”,才把這個問題給解決掉。
張鵬:某種程度上,我的感覺其實你是在看到中國的整個製造業,在發展、進化、延續的大的必然程序裡邊有一些新的機遇。
黃崢:對,我們都是時代的產物,形勢比人強,大的環境下我們正好在這個地方,那我們就盡到自己的本分,做一些我們該做的事情,但是有一點我們必須很清楚,就是再怎麼樣,我們在整個時代的長河中都是非常非常非常渺小的。
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剩下的真的是看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