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虧就是100億,他到底是草莽還是英雄?
三年河東,三年河西。
就在春節後,過去4年如日中天的滴滴傳來裁員的訊息,“整體裁員比例佔全員15%,涉及2000人左右。”從側面印證了滴滴CEO程維在2月15日的月度全員會上,宣佈公司將做好過冬準備的說法。
這個估值一度超過5000億的超級獨角獸第一次放慢了前行的步伐。
曾幾何時,程維是移動網際網路的一面旗幟,是國內最年輕的獨角獸企業CEO,旗下有計程車、專車、快車、順風車、代駕、巴士等十多條產品線,司機超過1400萬,每天服務的訂單超過1300萬。
客觀說,程維一路走來非常不容易,“我們生在血海狼窩裡面,出生在戰爭年代,就註定要面對殘酷的競爭,一刻不得停。”
想當初,2013年,程維堅持四不做“不做黑車、不做加價、不做賬戶、不做硬體,”硬是帶著地推人員連夜蹲守在四惠、大屯等計程車司機扎堆的地方,挨個搞定了北京所有的重要據點,靠農村包圍城市,幹掉了搖搖,取得首戰勝利。
想當初,2013年程維靠陣地攻堅戰與大黃蜂對壘,即大黃蜂打哪裡,滴滴就打哪裡,“它不打的地方滴滴也不打。”
大黃蜂在虹橋火車站前花高價租下一攤位,程維也想辦法花4000塊在火車站廁所旁邊租一攤位,並特意叮囑地推,“一定要人出來的時候發傳單,人進去的時候傳單就沒了。”
想當初,2014年,他與快的搞補貼競賽,“快的補貼10塊,滴滴補貼11;滴滴補貼11,快的補貼12。”那場整整搞了一年的燒錢大戰,雙方共投入20多億。
當時,訂單量一天上漲了50倍,滴滴的40臺伺服器根本受不了。程維連夜電話連線馬化騰,小馬哥立刻從騰訊調集了一支精銳技術部隊,一夜間準備了1000臺伺服器。
在中關村蘇州街的銀科大廈,程維的技術團隊連夜重寫服務端架構,7天7夜沒下樓,吃住全在辦公室。當時的情況是,滴滴的伺服器掛了,使用者就會湧向快的,快的伺服器馬上掛了,使用者再湧回來,滴滴接著掛。
與快的戰爭結束後,滴滴所有的工程師們渾身發臭,一位工程師的隱形眼鏡已經拿不下來,更有人出現幻覺,大喊一聲“地震了”,結果所有成員從銀科大廈十層轟轟轟跑下樓。
想當初,2015年,程維調集市場、業務、PR、HR和財務,成立狼圖騰專案組,和Uber火拼。
每隔一個小時,他就會給專案組負責人發一條資訊,“有空嗎?過來一下。”
那段時間,滴滴員工幾乎每天早上跑步進公司,“九點鐘早會,遲到一次罰200百,遲到三次就是500百。”有時候會在公司門口遇到程維,四、五個人一起猛跑。
2015年的那10個月,滴滴辦公室沒有超過一個禮拜是平靜的,不是競爭出狀況,就是價格戰出現問題,“來不及喘氣,天天都是高潮。”程維每天感覺坐在一輛飛速行駛的車上,“輪子都要飛出去了,但是還要踩油門,每天都驚心動魄。”
那個時候,程維是資本的寵兒。
為入股,馬化騰直接繞開讓騰訊投資部一把手,並在2013年北京兩會期間專門請程維吃飯。
你想啊,馬化騰是什麼人物?什麼身價?當時滴滴一天才一兩千單,撐起量也就10萬元的流水,與騰訊哪裡在一個頻道上。
但是,人家小馬哥就肯放下身段,單獨請程維吃飯。而且,馬化騰還大氣地答應了程維的所有條件,包括不干涉公司業務的獨立發展和不謀求控制權。所以,那頓飯之後的不久,滴滴就獲得了騰訊的1500萬美元投資,程維也多了一位大哥馬化騰。
日後,在馬化騰的主導下,滴滴於2014年完成C輪1億美元的融資。也正是那筆融資,增強了程維與快的打營銷“補貼”大戰的底氣。而且,馬化騰還一手促成了微信與滴滴之間的戰略合作。
在微信巨大流量的帶動下,到2014年3月,滴滴使用者已經超過1個億,日均單超過500萬單,滴滴一躍成為移動網際網路最大日均訂單交易平臺。
那個時候,滴滴是精英的朝聖地。本來柳青是代表高盛想要入股滴滴,沒有想到,最後被程維收之麾下,“滴滴的一半工資是你的,剩下的才是我們大家的工資。”
你想,柳青是誰?北大才女,柳老闆的女兒,高盛亞太區董事總經理。那人脈,那資源,那視野,怎是草根出身的程維能比?
但是,人家就願意加盟。
事實上,除了柳青外,程維身後集結了一支超豪華的管理團隊。張博,首席技術官,前百度資深員工,“上天派來的天使;”李建華,首席發展官,體制內前司局級幹部。朱景士,戰略副總裁,兩個月就搞定了7億美元的融資。
事實上,有了資本的助威,高人的指點,貴人的相助,尤其是2016年年初徹底一通江山後,程維就過上了逍遙快活的日子,滴滴的估值也膨脹到800億美元。
但是,就在不知不覺中,“滴滴一下,馬上出發”已經不見了,早高峰叫不到滴滴已經成為常態,春節期間打車難的問題尤其明顯。
據說2019年春節前最後幾個工作日,滴滴快車9公里的距離,價格相比平常計程車貴了將近1倍,其中包括增加了5元的春節附加費。即便如此,傳送訂單後,滴滴排隊人數已經超過50人,需等待1小時。
有資料顯示,2019年從小年到正月初六,全國平均打車成功率為64%,也就是說每10次打車就有4次打不到。
是政策變嚴了嗎?的確,2018年底以北京為例,京牌、北京戶口、網約車運營證書“三證”要求更為嚴格。依照12月18日拿到的《安全管理整改方案》,大量不合規司機被清退,滴滴可用車大量減少,影響平臺效率。
但是,另一方面,又有新的敢死隊入局,導致競爭加劇。有資料顯示,2018年12月,嘀嗒和首汽是前兩個月環比增長最高的APP,首汽增長近50%。
是抽成提高了嗎?的確,有不少滴滴司機吐槽,滴滴抽成高、租車費高,滴滴已經成了新的計程車公司,抽成幾乎達到了30%的水平,“按照一個司機每天拉客200元到400元來算,也不過只能賺得140元到280元,刨除油費、折舊、保養等費用,剩下的就更少了。”
事實上,隨著各地網約車政策的落地和執行越來越嚴格,很多司機選擇觀望或離開,程維不得不持續投入補貼以維持供給,僅2018年就投入了108億,“既能激勵好司機,在高峰期供需失衡時高效排程有限運力,盡最大可能滿足乘客需求,又能保證公平性。”
也對,也不對。“心動則萬物皆搖擺,”最主要的還是程維的心態出現了變化。
“國內主場比賽已結束,接下來要走出去全球打客場”、“2017年滴滴的重點是修煉內功,2018年我們將會全面出擊。”多麼地書生意氣,多麼地揮斥方遒。
那個時候,程維在烏鎮小橋流水旁,愜意地與張一鳴、王興等新一代大佬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那個時候,程維在北大博雅塔下,緊緊握住戴威的手,一投就是幾千萬美元,“用共享單車來解決短途出行,解決出行的最後一公里是最優方案。”
但是,滴滴的城牆並沒有程維想象的那麼厚,水並沒有那麼深。
美團可以入局,高德可以入局,同樣,滴答也可以捲土重來。程維驀然發現自己燒了20多億,打了無數次戰役贏來的東西並沒有那麼值錢,對手竟然頃刻之間可以瓦解。
而且,堡壘往往最先從內部開始瓦解。鄭州空姐致死的惡性案件成了滴滴的風水嶺,大眾的輿論自此徹底改向。在巨大的安全壓力和政策合規壓力,最終程維不得不將最為盈利的順風車永久下線。
緊接著,2018年滴滴被曝出虧損109億。
好在程維手裡還有牌打。2018年4月,他剛在私募市場完成了一輪55億美元融資,加上此輪融資前100億美元現金儲備,滴滴順利過冬並不難。
難就難在信心的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