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圈社群的興亡史,也是韭菜的覺醒史
和現在區塊鏈領域的億萬富豪們,通過媒體發聲、朋友圈隔空互懟、社交網路互毆不同,在幾年前,這些富豪們還是寂寂無名時,吵架的地方還是在 qq 或者微信群裡,雙方赤膊上陣。
2015 年中,在一個叫做愛思群的微信群裡,徐明星指責原 OKCoin CTO 趙長鵬簡歷造假、身為 CTO 卻不懂技術,趙長鵬釋出長文反駁稱 OKCoin 使用機器人、成交量造假、鼓勵員工交易;火幣和 OKCoin 也在群裡吵過架;POW 派和 POS 派在其中爭論誰才是未來方向。
因此,愛思群被圈內人戲稱為 " 愛撕逼群 "。
如愛思群一樣的社群先後冒出——和平飯店、理想國、位元神教、Openlab……
區塊鏈領域喜歡拉群傳統,看起來是從那時候傳下來的。
億萬富翁曾在群裡吵架
" 我們一直不想家醜外揚 ……cz 又造出大量謊言攻擊 OKCoin,我們不得不說清楚所有問題。"OKcoin 徐明星稱趙長鵬簡歷造假,身為 CTO 卻不懂技術,指責趙長鵬的好朋友 Roger Ver 完全不守承諾,翻臉不認簽好的合同。
隨即,趙長鵬釋出長文反駁,稱 OKCoin 使用機器人、成交量造假、鼓勵員工交易。
這一切發生在 2015 年中,在一個叫做愛思群的微信群裡。
這次爭吵最後不了了之,趙長鵬後來創辦了數字貨幣交易所幣安。根據 2018 年胡潤百富榜,趙長鵬身價(150 億)超過了徐明星(100 億)。
而愛思群漸漸成為圈內人口中的 " 愛撕逼群 " —— OKex 和火幣在裡面吵架,POW 派和 POS 派在其中爭論誰才是未來方向。
時間拉回至 5 年前。2013 年,被很多人視為比特幣元年。比特幣迎來第一波牛市,幣價從 67 美元躍至 1149 美元。
巨蟹、宋歡平、森林人、蟲哥、藍領、七彩神仙魚等人經常在 ICE 咖啡館聚會,討論炒幣事宜。
當年 6 月 30 日,微信剛上線群功能。他們建了線上的微信群,根據咖啡館諧音,取名叫愛思,群主是宋歡平。
與此同時,類似於愛思群,一大波社群在愛思群前後冒出來,和平飯店、位元神教、Openlab、理想國 ……
" 大部分人是早期投機者,所有人都在炒幣。"HChain Labs 創始人林子昊向深鏈財經表示,最早在淘寶買幣的一批人,為了方便交易,建場外交易群," 很多人就是這樣聊著聊著就認識了 "。
這群人分佈在各行各業,多是兼職炒幣,後來風靡全球的公鏈 1CO 還未出現,與比特幣有關的職業除了囤幣就是礦工。
後來,在比特幣價格暴漲的 2017 年,很多早期炒幣的人稱自己是 " 比特幣早期投資者 "。
" 那時玩幣的都是社會的邊緣人,來自創投、金融、傳統民營企業等各行各業。" 天天抖料創始人陳菜根向深鏈財經稱。
林子昊也是在那段時間創辦了 QQ 群 " 深夜理想 "(後更名 " 理想國 "),想做虛擬貨幣的烏托邦,拉來三百多人,有學經濟的、學生物的、學 AI 的," 當時整個行業就那麼多人 "。
大家聊幣價、聊挖礦、聊八卦,聊自己家狗生了幾個娃,聊理想主義,經常聊到深夜兩三點。
" 當時的話我就希望在整個行業有一種理想主義在裡面的,現在聽上去很好笑,當時在這種環境下就是這樣,因為大家都沒錢。" 林子昊說。
2013 年正是移動網際網路即將井噴的當口,創業大街都是創業的咖啡味, " 這批搗騰數字貨幣的人經常和做傳銷的被歸為一類 "。
愛思群是當年活躍的社群之一。
早期整個行業僅數百人
10 臺初代阿瓦隆礦機擺在一堆雜亂的電線中間。木凳子抵著棕顏色的紗布窗簾,將日光擋在外面。塑膠凳子和淺白皮質沙發都表示,這張照片拍攝於一棟居民樓內。
" 今夜是愛思懷舊夜 ",9 月 22 日,蟲哥 ( 方旭初 ) 在朋友圈連發 3 條狀態,配上 27 張圖片,有群裡聊天截圖,有合影留戀。群成員在分享往日 " 戰績 ":挖礦、喝酒、合影。
蟲哥是愛思群現任群主,原壹位元聯合創始人,其於 2013 年 5 月開始接觸比特幣。
已至凌晨 3 點,這群人還沒有入睡的打算,陷溺在懷舊裡無法抽離。
他們是 2014 年那一輪熊市下存活下的人。
2014 年初,在門頭溝事件和監管打壓下(415 事件),幣圈應聲下落,陷入熊市。幣價從 2013 年 11 月最高 8000 元跌到 2015 年 1 月 900 元,跌幅達 89%。
在如今縮放的 K 線圖,這只是一朵小浪花,遠沒有如今這樣波瀾滔天。但依舊導致大批礦場停電關閘停電,交易所倒閉。
熊市之下,剛剛熱鬧起來的社群陷入沉寂,一如今天絕大部分割槽塊鏈微信群。
據資深礦工胖仔回憶,那時,各種各樣的 QQ 群、微信群很久沒人說話了,小圈子裡的十七八個人,到 2015 年只剩下四五個了。" 以前一個月聚一次,現在半年一次,圈子裡面的美女也都不見了。"
所以說,歷史只是一個輪迴而已,今天上演的,在過往都出現過。
一位不願具名的幣圈老人回憶,當時愛思群要靠紅包才能活躍一會。
林子昊踢走了一批不愛說話的群友,理想國群成員也從 300 多位縮減至 80 餘位。
根據幣趨勢創始人潘國力統計的 30 個區塊鏈相關 QQ 群資料,2014 年 4 月,社群人數開始大幅撤離。
幣價下跌的數字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失控正在發生,而幣圈社群見證了這些亂象的發生。
" 幣圈成了賭博圈,互黑圈,吵架圈。"2015 年 1 月 3 日,宋歡平在微博上對愛思群裡的爭吵表示不滿。當時比特幣價格已經下跌至 1000 元以下,愛思群開始討論吃散夥飯的問題。
蟲哥揭露出社群爭吵的邏輯:幣圈其實沒有那麼多的爭吵,老韭菜們都是為做社群,炒話題,吸引新韭菜關注,但不懂行的傢伙,會當真。真正的老韭菜是——早上隔空互懟,晚上一起喝酒。
一邊是喋喋不休的爭吵,一邊是愈發冷清的市場,一批人開始陸續撤出市場。
" 幣圈很多東西和自己的價值觀遠離到離譜,每個人有自己的道德標準,互相不強求。" 在經營愛思群的過程中,宋歡平逐漸感覺厭倦。
但是 2014 年的時候,宋歡平還懷揣期望。" 我要好好鍛鍊,爭取活到比特幣被挖完的那天。想象到了那天,社群化已然讓世界消失,比特幣成為全球通硬貨,比特幣咕嚕、暴走恭親王拿了諾貝爾經濟學獎。我拖著年邁身軀,坐在輪椅上,在大會場對著後輩娓娓道來當年央行對比特幣態度,寫比特幣書的故事,和平飯店和愛思群的故事。我一生足矣。"
他沒有想到,不久之後,自己將親自證偽這句話,一邊感慨 " 資本有時候真是嗜血 ",一邊悄然退場。
" 比特幣是個好東西,但幣圈太髒。"2015 年初,宋歡平離開幣圈,去做 VC,投資了一家沙拉店。很多人笑他是 " 傻逼 "。
宋歡平離開後,還要等兩年,行業才再次迎來複蘇。
正在此時,行業也在悄然變化,比特幣漸漸由一個垂直的專案演變了一個行業,區塊鏈悄然而生。
達鴻飛發了 NEO 公鏈,烤貓失蹤後,吳忌寒帶著螞蟻 S 系列礦機走到行業前列。
交易所、錢包、公鏈,而今排名前列的行業公司幾乎全在那時候應運而生。
流水的營盤和群主
宋歡平離開後,宮劍輝接手愛思群群主。
離開幣圈後,宋歡平還不忘抱怨幾句:" 所謂的數字貨幣圈現在留下的不外乎三種人吧,騙子,賭徒,和一批每天所謂自由主義、區塊鏈概念忽悠人的理想主義極客吧。這批人吧,講故事講三年都不厭,一會辦峰會,一會寫書,一會開講座,一會兒做協會,講著重複的話,三年啊,真也是一種本事。"
愛思群內的早期比特幣玩家,搖身一變,早已成為區塊鏈專家。給專案站臺,走穴於各個會場。
林子昊發現,很多在 2014 年熊市離開的人也在迴歸。" 多少是中途出去的,然後這一波看到別人賺錢了,又重新回來,發了一個專案,這種人不點名了,很多老人都知道,太多了。"
如今的怪象比起 2014 年宋歡平所見,有過之無不及。曾經在社群裡吵架撕逼的對手,如今因為利益握手言和,一起圖謀發幣大計。
之前 " 唯比特幣論 " 的位元神教教徒轉投 EOS 懷抱,割韭菜割得不亦樂乎。
老礦工吳銘(化名)佩服已經轉行的宋歡平,看不起這批 " 為了錢偽裝信仰比特幣 " 的人。
在光影陸離的幣圈,15 歲的宮劍輝對於一個區塊鏈社群管理者來說畢竟是太年輕了。
宮劍輝 1999 年 6 月出生,據稱是三年級翻牆、五年級建站、初一 12 元買比特幣,初三畢業離開家鄉丹東,南下找到宋歡平一起創業。
在一份專案介紹資料裡,是這樣形容宮劍輝的:" 三觀正確、好學內向、設計潔癖,喜愛智慧硬體相關,圈內好友眾多。"
上述人士介紹,宮劍輝靠比特幣財務自由,為人低調,看不慣幣圈傳銷、詐騙行為,在 94 時趁亂把愛思群解散了。
後來,蟲哥等人花兩個月時間重新建立了愛思群,但只拉回了半數老人,還有一半是剛剛擠進來的幣圈新人,其中不乏黃曉明、舒淇、任達華等社會名流。
幾個月後,三點鐘社群火爆幣圈,比曾經的愛思群熱鬧更甚,關於 " 區塊鏈第一社群 " 之爭的聲音響起。" 三點鐘群給幣圈帶來了熱度、引進了人才,但同時也造成了一股浮躁風氣。 " 林子昊稱。
蟲哥經常自嘲為 " 幣圈老韭菜 ",他倒賣過二手電腦、搗弄過礦機,是入口網站壹位元的聯合創始人。接手愛思群后,蟲哥大力改革,禁止廣告,預備將早期社群運營經驗統統貢獻出來,重興愛思群。
" 但是現在的愛思群已經不是過去的愛思群了。" 吳銘稱。
愛思群 " 發幣 "
" 過去 48 小時,‘愛思’微信群是全網微信最活躍的社群,沒有之一。" 蟲哥站在演講臺上激動說到,他右手握著話筒,左手拿著遙控器,神色得意,臺下觀眾不時傳來陣陣驚呼。
這是今年 6 月,愛思令牌剛剛發行時的盛況。
然而,愛思令牌同愛思群一樣,是臨時起意的產物。5 月 30 日,幣小白產品新上線,其創始人柏坤在愛思群內連續扔了兩條廣告,一時引起群友不滿。愛思群創始長老森林人提議發愛思令牌——本群共 500 個,每人一枚,發廣告就收回一枚。
大家迅速達成了共識。群裡一位叫 Kevin 的技術大牛花半小時寫了一份合約,基於 ERC 20 合約做了 500 個 AISI 令牌,第一批發了 160 枚。
愛思令牌免費向群友發放,沒有白皮書,也無經濟雛形。它只是是愛思社群成員的會員憑證。
愛思令牌被愛思信徒們宣稱是碾壓比特幣的 " 千幣之皇 ";蟲哥說 " 這還只是實驗 ";發起人之一蔡文勝暢想:"500Aisi 幣就是 500 超級節點,賣出幣就是轉移節點,然後在這個基礎可以發另一個愛思 token 為交易流通幣。"
據耳朵財經報道,愛思令牌曾成交過 3 單,成交價分別是 200ETH、50BTC、127ETH,摺合時價分別約為 80 萬元、250 萬元、50 萬元。賣方分別是投資人唐平、媒體人子夷和《我們都是比特幣》的作者張張,前兩單的買方分別為愛思群友 Jack Chen、NBC 合夥人兼 CEO 魏捷。
在一次線上分享中,蟲哥透露,很多專案方很看重愛思社群的價值,愛思令牌持有者單月獲得的空投糖果價值可達 8 萬元左右," 愛思社群都是行業早期佈道者,每次幾百人傳播就能夠覆蓋 100 多萬用戶,這可比媒體投放效果還精準 "。
愛思令牌發行次日,YEX 交易所就趁機承諾給愛思令牌持有者空投 1000 萬 YEX,此外,YEX 交易所還邀請愛思成員加入 YEX 交易所上幣評審委員會。
最後,社群淪為了專案方的宣傳陣地。吳銘稱,幣圈社群都是基於假信仰、偽共識、利益而集合在一起,並不能被稱為社群或社群,只能叫 " 投資人俱樂部 "。
幣圈古老組織愛思群的價值被量化,變成可被交易的 Aisi 令牌。這不僅是一個幣圈古老組織的變遷結局,它也是幣圈史的縮影。這是一群理想極客努力建構烏托邦然後眼看著它幻滅的故事,也是一群淘金客追逐暴富夢想最後陷入汙泥濁水的冒險實驗。
但如今,隨著幣圈趨冷,愛思群已陷入沉寂,和平飯店、理想國等也鮮有人出來說話,曾經為區塊鏈奔走宣道的紅人們也失去了聲音。無論是專案群、媒體群還是維權群,廣告變得滿天橫飛,鮮少再有人出沒。
" 社群已死。" 在死寂的不再活躍的微信群裡,有人扔下這句話,隨即退出了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