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鳴的兩面人生
郭富城拿到電影《無雙》的劇本時,看了六次才明白原來每一個主演都要演兩個人的角色,最終郭富城給人們呈現出了一個冷靜+瘋狂雙重性格的畫家+假鈔案主謀形象。
這樣的矛盾人設並非電影完全虛構,如今被人們熱論的張一鳴與其所創立的今日頭條帝國之間的“矛盾”兩面,或許也如同《無雙》中郭富城所飾演的李問那樣,充滿著矛盾與衝突。
“流量至上”的產品價值觀
最近,今日頭條在印度推出的社交內容平臺Helo因為假新聞氾濫,成為印度當地媒體口誅筆伐的物件。根據《印度時報》的報道,Helo上層報道稱BBC(英國廣播公司)宣佈印度國會是世界上第四大腐敗政黨,但卻遭到了BBC闢謠稱從未發表過此類言論。
實際上不僅僅是印度,類似的針對今日頭條的指責聲音也在最近幾年在國內變得越來越多。真的是頭條在其產品上惡意扭曲事實麼?顯然並不是。問題出在頭條的產品基因上,頭條系產品重演算法、輕質量、以流量為核心訴求的內容導向的特點,最終導致了這一系列的問題,內涵段子App甚至在2018年4月因此被永久下架。
從商業的角度而言,資訊流無疑是一種偉大的創舉,永遠刷不完的內容讓打發時間的使用者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但問題在於,人性中的劣根性往往驅使著人們更容易被那些低俗甚至惡俗的內容所吸引。這些低俗內容在門戶時代並非不存在,但在今日頭條的個性化推薦引擎中卻不同,它會讓使用者逐漸陷入一個資訊繭房之中,最終變得瘋狂和麻木。
既然機器成為了內容的分發者,那麼機器是基於什麼樣的邏輯去分配流量便成為了關鍵,但機器畢竟不具備人類的主觀性,只能夠基於使用者行為資料去判斷內容的優質與劣質。
技術本無罪,作為產品設計者的今日頭條或許也並不能算上有什麼罪過,但最終導致的結局卻並沒有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反而頭條系所構建的巨大內容平臺變得越發瘋狂。
張一鳴的剋制與兩面性
相比頭條系「瘋狂」的產品,張一鳴本人的公眾形象卻十分的剋制,「延遲滿足感」是張一鳴最為奉上的人生哲學。張一鳴始終都會居安思危,而這種延遲滿足感最終也就變為時刻的「不滿足」,不滿足所對應的則是一種進攻性更強的姿態和思維。
一面非常剋制,一面又始終保持著進攻與挑戰的姿態,這或許也成為了張一鳴最為矛盾和雙面的特點之一。某種意義上,張一鳴與蘋果創始人喬布斯反而有著很多相似之處,喬布斯在斯坦福大學那句最為著名的演講stay hungry stay foolish,無疑就是張一鳴「延遲滿足感」的另一個翻版。
但不同的是,無論是個人電腦,還是智慧手機,蘋果起到的角色都是人類生產力進步的巨大推動器,而張一鳴所創辦的今日頭條顯然不是。有網友曾這樣評價張一鳴與今日頭條的關係,「一個極度自律,極度珍惜時間的人做的東西,全是收割使用者時間的奶頭樂」。
這樣的說法或許太具有攻擊性,但卻十分形象的形容了張一鳴個人特徵與今日頭條產品特徵之間的矛盾。張一鳴17年的好友樑汝波也曾有過類似的評價,「他不打牌,不玩遊戲,不看碟,還給自己起了個封號叫“道德狀元郎"」。
作為“道德狀元郎”,張一鳴一直在試圖證明,最優秀的產品經理或許並不一定是自己產品的重度使用者,但卻一定能夠足夠理解自己產品的重度使用者的需求,甚至為他們創造出新的需求。這樣看來,頭條“流量至上”的價值觀也成為了必然,因為人性總會有弱點。
在接受《財經》雜誌採訪時,張一鳴曾這樣說,“企業和媒體的區別在於:媒體是要有價值觀的,它要教育人、輸出主張,這個我們不提倡。因為我們不是媒體,我們更關注資訊的吞吐量和資訊的多元。同時,我們確實不應該介入到(價值觀)紛爭中去,我也沒這個能力。”
顯然,技術背景出身的張一鳴信奉著“技術無罪”的理論,正如那句“如果能用A/B測試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這是今日頭條內部一直信奉的產品價值觀,無疑是將資料和技術的價值發揮到了極致,同時這種極致也帶來了很多“瘋狂”的問題。人會欺騙人,資料有時候同樣也會。
扭曲背後是別樣的“瘋狂”
有趣的是,另一個佔用著使用者最多時間的產品的締造者,也同樣最會和“剋制”這兩個字產生關係。微信之父張小龍就總是被媒體總結成功經驗,剋制無疑是諸多“經驗”中的最為重要的一條。
對此,2017年的時候張小龍也表現得十分無奈,對外解釋道,“很多人認為我們在微信產品裡很剋制,但其實我當時聽到這樣的評論是有一點點驚訝,因為剋制這個詞從來沒有在我的腦袋裡面出現過,如果說做一些事情我們要求自己很剋制的話,那是一種什麼樣行為?那是一種自我壓制的行為,但是我並不認為我們在做這樣的決定時我們要自我壓制,或者說自己切割掉我們很多想要做的事情,那不是一個很好的狀態。”
正如張小龍看到的那樣,網際網路的本質是消除資訊不對稱,而不是加劇資訊不對稱並藉此牟利,這顯然並不是一個正確的產品觀。“善良比聰明更重要,AI可以比人更聰明,但是人可以比AI更善良。”
這一點顯然張一鳴也一定會同意,只不過對於頭條這個龐大的流量獲取、分發、變現機器而言,作為發動者的張一鳴還沒有達到他心目中的“滿足感”。2016年,張一鳴曾在一次採訪中說過,“不做醫療廣告是因為目前民營醫院很多服務差或者經營違法違規,而我們很難區分把關。這和我個人的善惡觀無關,更多是企業發展長短期和“延遲滿足感”有關”。他也曾對媒體表示,“推薦一個有問題、低質量的廣告實際是殺雞取卵。”
然而遺憾的是,如今的今日頭條似乎並不能夠在這樣一條不斷內容低質化的路上停下來。頭條瘋狂的商業化帶來了幾百億人民幣的年營收,甚至動搖了資本市場對百度等公司的信心,但越來越低質的內容和媒體中立屬性的缺失,也在動搖著人們對頭條未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