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祥峰投資夏志進：我不認為2018年是創業黃金時代的結束
2018年，所有人都在談論“寒冬”，創投行業更是如此。
年初，國內出臺資管新規，導致大批人民幣基金募資艱難。中美貿易戰等黑天鵝事件爆發，引發對國內外經濟前景的擔憂，A股、港股、美股等二級市場接連進入調整期，並傳導至一級市場。投資機構開始變得謹慎，持續數年的創投熱潮進入冷卻期。
除了上述因素外，對創投行業本身來說，在移動網際網路浪潮結束之後，投資機構也會普遍陷入“不知該投什麼專案”的焦慮之中。
2018年的寒冬對創投機構來說意味著什麼？在移動網際網路之後，下一波機會在哪裡？對創業者與投資人提出了哪些新要求？
近日，介面新聞記者專訪了祥峰投資合夥人夏志進。他認為2018年的創投寒冬總體是在外部環境改變下的價值迴歸，並且這種調整還將持續。移動網際網路創業的黃金時代結束了，但技術創業的好時代正在開啟。而在這個新時代，無論是創業者還是投資人也都在發生著變化。
以下是對話實錄，經介面新聞編輯：
介面：2018年的創投市場，如果用一句話或者一個詞描述，你覺得是什麼？
夏志進：2018年跟之前相比，確實很多方面有變化，但我覺得總體是在外部環境改變下的價值迴歸。
一方面，我們看到很多新情況，特別是年初資管新規出來後，對資金面影響很大，很多人民幣基金募資出現問題，這是導火索。另外，現在處於新舊轉換的時期，傳統網際網路（包括移動網際網路，以下同）的機會在減少，導致投資人沒有方向感，不知道該往哪些方向去投，再加上資管新規之後資金緊張，很多創業公司在融資方面出現困難，這也倒逼這創業者和投資人去調整對公司的估值預期。
同時，我們也認為前幾年創投市場過高估值的情況不盡合理，因此今年會很大程度地調整。我認為調整還在進行當中，預計明年上半年創投市場估值還會調整，資金層面還是會比較緊張，對於資金充裕的投資人，會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去挑選更好的專案。
介面：從整個創投市場來看，2018年有什麼趨勢性變化？從投資人和創業者兩個角度談談。
夏志進：不僅是今年，其實創投行業這兩年一直有很大變化，特別是從傳統網際網路創業為主轉變到更多新方向，包括人工智慧、物聯網、自動化等領域。
從創業者角度會看到非常明顯的變化，比如現在創業者年齡會比以前要偏大，因為在這些領域不是說大學剛畢業，有一個想法和商業模式就可以做出來。在這些領域，通常創業者是在行業裡做了很多年，對行業認識很深，所以他知道哪些點是需要去做的，這點是比較明顯的。當然並不是說這些創業者去做傳統行業，而是他們以科技的力量去解決傳統行業低效率、高人力成本的問題。
從投資者角度來看，在移動網際網路之後，也需要尋找新的投資方向。可以看到過去這一兩年很多投資機構的投資經理背景會有很大變化，有技術、產業背景的投資人在增加。消費網際網路相對來講其實比較容易理解，以前投資人的背景也是多種多樣的。但現在，投資機構也在慢慢進行轉變。
介面：在這種背景下，祥峰投資的投資方向是否有所變化？
夏志進：從去年開始，我們在傳統網際網路領域的投資佔比有所降低，之前（網際網路投資）會佔到一半以上，現在在技術領域（指人工智慧、物聯網等）的投資會佔到40%，網際網路領域佔到30%。
在技術上，我們會看這幾個方向：
一是傳統產業升級，應用AI、自動化以及其他技術，幫助傳統企業提高效率、降低人力成本。
二是企業服務。過去很多年我們都在關注這個領域的發展，實際發展比我們預期要慢一點。但是我們也看到很多中國企業在慢慢提高IT方面的預算，以提升效率。在美國，很多上市公司都是做企業服務的，這是很好的參照，我們也會特別細分地看中國市場企業服務的方向，比如安全、儲存、資料庫等等，在每個層次上都會有技術創新。
第三是更有前瞻性的科技，比如AR、光學、量子計算、航空航天。
另外，消費也是我們近年來關注的方向，在本土消費領域的投資上，我們比很多基金都要早。我們看到中國新一代年輕人的消費觀念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他們需要懂他的品牌，帶來身份認同。在這方面我們已經花了一些精力去投，並且會繼續加大投資力度。
介面：網際網路創業與人工智慧、企業服務等領域創業具體有哪些不同？
夏志進：首先，網際網路行業有非常明顯的贏者通吃的特點。所以會要求公司更快地擴張，跑得更快，規模更大，才可以打敗對手。因此可以看到，很多網際網路創業公司都拼命融資擴規模。但在企業服務或者技術創業領域，一方面速度不可能很快，客戶要一個個談，另外，也沒有一家獨大的現象，某個細分行業中可以容納好幾家非常不錯的公司。
第二，在企業服務領域，我們會更看重公司運營層面的資料，比如訂單、回款、賬期等等。但在投資網際網路公司的時候，幾乎不會關注這些，只會看速度夠不夠快，使用者增速怎麼樣。所以從投資人角度看，關注的層面會非常不一樣。
第三，估值層面也很不一樣。在網際網路領域，更多看故事的想象空間，但在企業服務領域，估值會更理智。比如切的某個細分領域，市場規模如何，能夠佔到多大比例。這通常確實沒有消費網際網路那麼有吸引力，但我們認為每個細分領域，都會出來一些非常有投資價值的公司，也許是幾十億美金市值，我們覺得也OK。
介面：在2018年之前，一級市場幾乎每年都有令投資人興奮的風口出現，比如曾經的團購、網約車、共享單車、人工智慧等等，但2018年卻似乎沒有出現這樣的風口？
夏志進：所謂風口，我認為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有非常大的想象空間，能夠帶來非常大的商業價值；二是有快速成長性，能迅速規模化。如果緩慢成長，不能稱之為風口。
今年我覺得確實沒有風口，即使在市場變差之前，年初大家交流起來也不知道今年該往哪些方向去投。現在經濟處於新舊動能轉換的階段，已經不能要求每年都會出現有巨大潛力的快速成長性的的系統性方向出現，所以缺少風口可能是比較正常的事情。
祥峰投資並不鼓勵投風口，如果我們正好參與了某些風口的公司，那可能是巧合。我們在投資時，會更關注公司有沒有價值，能不能形成競爭門檻。如果之後成為風口，當然會開心，但沒有變成風口，甚至失敗了也可以接受，因為風險投資就是這樣。
介面：你剛才預期未來一段時間內資本市場估值調整的狀態仍會持續，那祥峰的投資策略會有變化嗎？
夏志進：資本市場每年都會有變化。即使今年市場比較慘淡，我們其實並沒有特別緊張。因為相對VC投資週期來說，經濟週期比較短，我們投資會看五年到十年，所以並不特別擔心。明年我們的投資策略沒有太大變化，還是會在細分領域，找真正有好技術、好產品、有門檻的專案，投資長遠能夠產生商業價值的公司。
介面：有觀點認為，2018年是創業黃金時代的結束，你認同嗎？
夏志進：我並不這樣認為。過去幾年，移動網際網路非常熱鬧，每個行業都很多人去做，頭部公司估值很高，但看每個細分方向，最後活下來的可能也就一兩家。但是現在我們投to B的公司，從數量上看，成功的公司會更多。
從風險投資角度，現在還是能夠找到很多機會，也許並不是每個都有機會做成百億美金公司，但從整體回報來看，可能會更好。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如果最後所投公司不是第一名，那可能就死掉了，實際上風險是非常高的。
從創業角度會不一樣。在移動網際網路時代，創業門檻比較低，所有人幾乎都能參與。但下一個階段創業需要在某方面有很深刻的積累，要對行業有更深理解。這對於創業者、對投資人的要求都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