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奶業不能淨指望美國：貿易摩擦倒逼苜蓿產業
十年前，在三聚氰胺事件後，中國奶牛養殖規模化快速推進，對優質苜蓿需求剛性增長，從而帶動苜蓿產業的大發展。
受益於此，王軍所在的公司，在周邊牧場訂單的吸引下，也擴大了種植面積。如今，公司種植有3萬畝左右的苜蓿地，供應著當地1.6萬~1.7萬頭牛的牧場。
王軍是新疆天澳牧業有限公司總經理。他說，“以前沒訂單，心裡也沒把握，不敢擴大種植面積，而且產量低，效益也不高。”現在牧場講究“以質論價”，公司決定加強管理，重視苜蓿草的質量。
國內優質苜蓿自給率只有64%，而在近140萬噸的進口總量中，美國又一家獨大，佔比達到93.5%（130.7萬噸）。如今，在中美貿易摩擦的背景下，中國將苜蓿產品列入反制目錄加徵25%的關稅。
苜蓿行業若能抓住當前機遇，將有可能造就苜蓿產業發展的下一個“黃金十年”。王軍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在未來，新疆苜蓿草的價格優勢更加凸顯，將會佔領整個西北地區市場。
飼料和飼草漲價，帶來全國公斤奶成本增加6%左右。來源：網路
苜蓿進口增速遠超國產
一般來說，苜蓿有4~5年的週期，就要被犁掉，開始輪茬，改種其他作物。在這一年的週期中，從6月到9月底，可以收割4茬，每茬間隔30天左右。
王軍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苜蓿地的效益跟管理有很重要的關係。若管理得好，一畝地每年可以收穫1.2~1.3噸，收益會達到300~500元。“跟棉花比，會少一些，但要比其他農作物高。”
苜蓿被譽為“牧草之王”，是奶牛等草食動物的重要優質飼草。全球來看，苜蓿普遍優先供應高產奶牛，其次才是肉牛、馬、羊、肉兔等；很多地方還因其高類胡蘿蔔素含量，特意新增苜蓿草粉來飼養蛋雞和肉雞，以提高卵黃和羽毛的鮮亮程度。
根據荷斯坦資料，對奶牛來說，飼用優質苜蓿可使蛋白含量提高0.1個百分點以上，單產提高1噸。
除了乳業品質提升的需要，這十年來國內苜蓿產業的發展，還有居民消費升級的因素。
布瑞克農信集團研究總監林國發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隨著居民消費升級，帶動了牛羊肉及牛奶的消費。然而，國內牛羊養殖業的發展，除受到土地制約以外，最大的問題在於牧草。他說，要發展草食行業必定需要充足的牧草，中國的牧草產業發展較為落後，除了內蒙古地區有一定牧草資源以外，其他地方的冬季草料以玉米秸稈為主，優質牧草比例極少。缺乏牧草，就很難提供高品質的牛羊肉及牛奶。
從2008年開始，中國優質苜蓿產量和質量大幅提升，為草食畜牧業提質增效提供了重要支撐。這一年也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既是中國奶業振興的起始之年，同時也拉開了中國大舉進口苜蓿的序幕。
據統計，苜蓿進口量從當年的將近2萬噸增至2017年的139.8萬噸，增長了68.9倍，這一資料遠超國內產量的增速。同一時間段，國內苜蓿產業發展迅猛，優質苜蓿產量從15萬噸左右增至250萬噸，增長將近15.7倍。
需要說明的是，美國作為世界上第一大苜蓿種植國，也是中國苜蓿進口的主要來源國。2017年，從美國進口的苜蓿量佔中國總需求量的33.5%。
美國猶他州的苜蓿機械收割。視覺中國圖
因此，將來自美國的苜蓿列入反制目錄，勢必較大程度地影響到國內的奶業和苜蓿產業。
華泰證券釋出研究報告稱，在進口優質苜蓿草價格上漲25%之後，國內同等品種苜蓿乾草價格將跟漲500~600元/噸，傳導到國內苜蓿基地的地頭收購價及加工出廠價，漲幅將達到30%~40%左右。
在國內奶牛養殖成本的構成中，苜蓿成本約佔飼料總成本的13%，佔公斤奶總成本的8%~9%；豆粕成本約佔飼料總成本的20%，約佔公斤奶總成本的12%。根據業內調研，在對美國苜蓿和大豆加徵25%的關稅後，將推動苜蓿價格上漲30%、豆粕價格上漲20%，導致全國公斤奶成本增加6%左右。
美國苜蓿價格優勢的背後
美國種植的苜蓿集中在中西部各州。無論從收穫面積還是從產值看，苜蓿已經長期位列美國大田作物第四位，是支撐其畜牧業發展的基石，其產業地位也可見一斑。若以牧草整體計算，則已經超過小麥，成為第三大農作物。
美國農業部資料顯示，美國95%的苜蓿供國內使用，僅有5%供應出口。從牧草出口國來看，主要銷往中國、日本、阿聯酋、沙特等亞洲國家和地區。
根據國際航運網近期的資料，從美國西海岸港口到中國天津港的苜蓿草捆海運費用僅需20美元/噸左右，甚至低於從美國西部到中東部的運費。
在2008年以前，中國也曾是苜蓿出口大國，主要出口到周邊的日韓等國。但隨著國內糧食作物種植的比較收益抬升、全球市場對優質苜蓿需求的結構性增長，國內牧草的競爭力下降且無法滿足國內所需，導致中國逐漸轉為第一大苜蓿進口國。
2017年，中國優質苜蓿消費量達到389.78萬噸，同比增長9.4%。其中，國產250萬噸，進口139.8萬噸，自給率只有64%。然而，按照未來乳業產業的發展規劃，不論是從當前苜蓿覆蓋不及中國高產奶牛統計存欄的三分之一的角度來看，還是從高產奶牛存欄量開始出現趨勢性回升的角度來看，中國優質苜蓿的中長期缺口將持續存在。
缺口有多大呢？根據《全國苜蓿產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下稱《規劃》）預測，到2020年，全國優質苜蓿總需求將升至690萬噸（比2017年消費量多將近80%），而國產360萬噸、進口150萬噸，缺口將擴大至180萬噸。
為此《規劃》提出，到2020年，通過新增優質苜蓿種植面積300萬畝，苜蓿乾草單產達到600公斤/畝，來彌補這一缺口，實現自給率達到80%左右。
提高優質牧草自給率的機遇
過去十年，國內苜蓿產業經歷了“黃金十年”，這背後是由兩個機遇的疊加：一是奶牛養殖快速規模化；二是從2012年起，農業部和財政部實施“振興奶業苜蓿發展行動”，國家對3000畝以上連片苜蓿每畝補貼600元。
有著全球第二大苜蓿種植國地位的中國，發展苜蓿產業的底氣是超過30億畝的草場面積。當前，在種植結構調整的背景下，優質苜蓿種植具有較好的相對收益。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八十三團六連棉花低產田改種2500畝苜蓿喜獲豐收。資料來源：人民網
從種植的投入和產出來看，在當前市場行情下，苜蓿的種植收益較一般糧食作物要高——尤其是在近年來中國開展種植結構調整、壓減水稻玉米種植面積並下調主糧保護價的大背景下。
新疆天潤乳業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劉讓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在新疆當地，苜蓿基本上自給自足，略有富餘。由於土地資源豐富，田間管理簡單，苜蓿的價格也格外便宜。然而，由於離主銷區較遠，運輸成本推高了價格。不過，在中美貿易摩擦之際，新疆苜蓿產業客觀上獲得了發展的利好。
他分析稱，當前制約國內苜蓿產業發展有兩大重要因素：一個是國內產業模式落後、技術投入不足；另一個就是運費。
苜蓿是多年生草類，對機械化作業的要求較高。然而，由於機械裝置的投資額高，行業內測算，每3000畝苜蓿草地所需配套的農機裝置總投資額在80萬~100萬元，佔整體投資的20%以上，這還不包含加工草捆的裝置。受裝置條件制約，企業收割不及時，每批次乾草質量不穩定，這直接影響了市場競爭力。
另外，民間有“千里不運草”的諺語。儘管在新疆當地，苜蓿本身有價格優勢，但若加上長途運輸費用，就會失去這一優勢。
據測算，從甘肅河西走廊、內蒙古科爾沁草地、寧夏河套灌溉區等優質苜蓿基地生產加工的商品乾草，銷售至華北、華東牧場，運輸距離一般長達2000公里以上，汽運每噸苜蓿的運輸成本在600元以上，佔到貨交易價格的1/3。這導致國產優質苜蓿比天津港到港的美國進口苜蓿缺乏價格優勢，壓制了優質苜蓿種植收益，進而影響了國內苜蓿產業良好健康發展。
從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政府逐步構建起全國性的鮮活農產品流通“綠色通道”，有效降低了農產品流通成本，但苜蓿乾草在內的各類花草苗木等品種不在其列。為此，《規劃》專門提出，儘快實施“開通草產品運輸綠色通道，降低商品苜蓿流通成本”這一配套保障政策。
林國發表示，在此之前，由於地塊小，影響機械化耕作業，造成人工成本偏高。另外，土地租金高，導致種植效益偏低。隨著認識及管理水平的提高，國內紫花苜蓿將會迎來快速發展，內蒙古和新疆成為國內重要的紫花苜蓿種植地區。
本文來源：第一財經日報 責任編輯：王曉武_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