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訊從業者自白:你們的寒冬,我們的拐點
作者 / 津平 秋實
短視訊變現難不難?難。資本是不是基本退出了?是。這個行業涼了嗎?還沒有。
近年,因短視訊行業內容成本、頻寬成本和獲客成本均較低,而流量獲取和使用者粘性上均有較好表現,獲得了資本和巨頭的青睞,但因為面臨商業模式不清晰,未來發展方向不明確,90%以上的創作者沒有自主變現的能力,短視訊行業又被指進入瓶頸期。
可能直到今天優愛騰佈局豎屏短視訊之前,很多人仍然不看好短視訊市場,認為它根本沒有商業化出口,但今時不同於往日,如Yoo視訊、西瓜等平臺已經開始做優質內容的版權採購,另有業內人士告訴娛樂產業(id:yulechanye),明年將有點選分成的可能性。
今天,娛sir就要講講短視訊從業者們這些年的故事。
溫馨提示:部分人物、公司進行了虛化處理,但內容百分之百真實。
吃螃蟹的人
張角是最早一批吃“吃雞ip短視訊”這個“螃蟹”的人,也是最快下車的人。那次專案的失敗,讓他光是現金就賠了二十萬,把本該結婚的錢都賠進去了。
2017年,國內捲起一股吃雞(絕地求生)風潮,縱觀國內網咖,有十臺電腦便有八臺坐著吃雞玩家。可以說吃雞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完成了英雄聯盟六七年的培育結果。
最初,張角想做一個吃雞ip的微電影,後來改為嘗試短視訊。當時絕地求生並沒有正式發售,僅是邀請測試,考慮到同題材遊戲在國外的成功,以及國外對於這款遊戲所製作的真人短片的國內反響,以及國內很多遊戲廠商已經對這款遊戲產生濃厚興趣,一旦真人劇集的IP稍見成效,就足以吸引目光,也可以從投資,廣告植入,代言等等方向得到豐厚的資金和利潤。
當初的想法是,國內很多遊戲廠商已經對這款遊戲產生濃厚的興趣,一旦真人劇集的IP稍見成效,就足以吸引最終勝利的遊戲廠商的目光。可以從投資,廣告植入,代言等等方向得到豐厚的資金和利潤。
和某家視訊平臺談過後,平臺決定投資張角,負責商業化運作,給出了獨播+廣告的方案。但他剛碼好盤子,採購了所有裝置和道具,甚至已經進山開機了,專案卻因政策原因停牌了。
“吃雞的世界觀就是殺戮、求生,這是不被國家所接受的。不能純用他的世界觀,過審都過不了。”雖然張角已經在開機前想好劇情走向了,但仍沒逃出政策的控制:
“國際獵人學校打算做一次特種兵培訓新的嘗試,將各個國家的精銳特種分隊隨機抽取4個人,不論他們原本擅長什麼亦或是負責什麼,都將他們以小隊的形式隨機空投在一片特定的區域,區域內擁有他們所需要的補給,包括槍械,彈藥,必要的藥品,食物和飲用水等。而後讓他們進行廝殺,廝殺區域將會是不斷縮小的,其用意是增加他們對抗的難度和緊張感。本次演習的目的是在於考察特種作戰分隊在人員短缺,強敵環繞,而又缺槍少彈的情況下,到底能夠迸發出什麼樣的戰鬥力。”
經過粗略計算,包括演員、道具、場地、裝置在內,這個專案賠了二十餘萬,雖然當初沒有跟平臺簽訂合同,但平臺仍選擇補償張角10萬元。張角還是很難過,當時三萬塊錢的裝置,現在也就能賣一萬多塊錢。
最令人難過的是,為了這個專案,張角將工作室原有專案都停掉了。如果這麼算的話,張角不止賠了20萬。
張角2008年進入遊戲行業,至今已十年的時間。最風光的時候,曾在遊戲裡匹配到了王思聰,那一天,張角坐上了虎牙遊戲單個板塊人氣第一的位置,也是打完遊戲發現觀眾變多了才回頭去看,原來那個人是王思聰。
最近一段時間,張角每隔兩天就會在各大行業群裡群發一條求職資訊:行業資深玩家,人脈豐厚。懂團隊搭建、運營培養、主播培養提升,短視訊指導、創意,跨行業思維、運作。有全國各大職業電競戰隊青訓資源,九域高校合作資源,國家體育總局賽事舉辦權等。
張角是個很倔強,也很堅持的人。當年父母不同意自己做遊戲行業,認為只是每天玩電腦,到後來張角接到好幾個大型遊戲的宣發專案,當仨月淨利潤10萬,忙到72小時沒休息,打著字昏睡在鍵盤上時,父母理解了。
其實沒等他人反駁“你一個遊戲出身的怎麼做影視專案”,張角自己就說了,“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我只負責我擅長的部分”。而直到今天,言語間仍能感受到張角對這個專案的遺憾。
走“錯”的路
和張角的單打獨鬥不同,張嚴西最初就選擇群體作戰,也並非半路出家,而是從16年中旬便開始投身短視訊行業,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團隊履歷也非常好看:均來自於北京電影學院、萬合天宜、中影等傳統影視公司,行業資源不必多說。
“是錯了很多”,勿幕CEO張嚴西直言不諱,“那時候短視訊市場變現方式並不清晰,大家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末了他又補充道,“但是現在我們貌似找到了對的道路”。
2016年,張嚴西投身短視訊行業,推出了兩個節目:《直男學院》和《我有一個旅朋友》,單集時長是5分鐘,更新頻次分別是每週1更。第一季《直男學院》做了46期,點選量超過了1.8億。
“這1.8億的流量,沒有什麼粉絲的忠誠度”。那段時間,勿幕至少入駐了十四家平臺,包括美拍、qq空間、微博視訊等等等等,這些平臺的粉絲和流量都不錯,但卻沒能帶來太多收入,唯獨一次是和騰訊視訊遊戲頻道合作的“直男學院之王者學院”拉到了綠箭的贊助,同時平臺也有版權採購,有相對不錯的收入。
在很多人看來,短視訊團隊都是光鮮亮麗的,動輒估值過10億,躋身網紅行列,這些著實讓人嚮往,而真實情況卻難以言說。
有媒體報道,西南地區某美食短視訊博主,單集視訊播放量300萬以上,由於缺乏商務能力,一期視訊植入一個廣告只能賣到5000元,除去拍攝成本、人力物力後所剩無幾,更別談運營推廣了;而暴走大事件一期廣告報價要200萬以上,且甲方不能干涉內容製作,相比之下,天壤之別。這就是小團隊與大IP的差距,而目前市場上,絕大部分團隊都是前者。
“燒不起了”,這是許多短視訊從業者的內心獨白。短視訊需要燒錢,但卻一直沒有找到收錢的出口,“很多公司公司燒掉幾百萬太正常了,不錯流量的公司都有上千萬融資機會”,過去三四年間,資本至少湧入短視訊行業都不止百億元的規模。
過去,無論是美拍、秒拍還是今日頭條系的短視訊平臺,其實大多數都是要UGC的流量,但這些收入分成完全沒辦法養活一家公司。而我們卻不能怪罪於平臺,因為平臺也需要不斷做升級和迭代,短視訊的流量變現也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
“今年開始Yoo視訊、西瓜等平臺已經開始做優質內容的版權採購了”,張嚴西認為,從這個層面來看,優質短視訊內容已經在往網劇或者網大的成熟模式靠近了。
今年,勿幕開始嘗試連續劇情的內容,剛在全網上線一週的《我的廢柴超能力》三集迷你劇已獲得了2400萬點擊量並展現出了粉絲粘性和不一樣的追劇行為,張嚴西突然發現,原來短視訊也能讓觀眾寫長評,甚至推到猜測你的劇情。和傳統意義的碎片化短視訊不同的是,它是有版權價值的。
從根源來講所有內容的金主——廣告客戶的接受度也在變高。“在和TCL聯合出品的情況下,我們也做了創新的內容品牌聯動植入,也給客戶感受到了迷你劇的商業價值魅力,對於我們自己來說雖然沒有什麼盈利,但是也基本cover了專案的成本,至少不再是純燒錢的階段了。”
政策之痛
流量不高的短視訊內容難以實現盈利,時長更長、內容更精緻的短劇則在商業上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不過即便如此,很多時候政策上的變化也會讓你重重地栽個跟頭。
“你知道嗎?部門從最多時的19人到現在只有我自己,天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在吃飯間歇,供職於北京某知名影視營銷B公司的小A突然這麼感慨道。
雖然自嘲有些“後知後覺”,但小A也確實感受到了行業“寒冬”的到來。
2015年9月,因為學的是影視製作專業、腦洞也清奇,畢業之後的小A便選擇加入了這家公司。彼時,國內短視訊行業尚處早期階段,B公司便開始在內部立項準備做短視訊,併成立了相關部門。“我進公司的時候,視訊部門才正式運作了三個月左右,所以我真的算是這個部門的初始員工了”,小A說道。
B公司的主要業務領域是以電視劇和綜藝的營銷為主,在這種情況下,視訊部門推出的幾檔周播短視訊節目也基本都是聚焦於影視領域,時長在3-5分鐘之間,通過混剪熱播影視劇的片段,再加入一些有趣的花字和解說,以此來吸引網友的關注。
如一檔名為《星扒客》的節目,諧音於連鎖咖啡品牌“星巴克”,顧名思義,主要內容就是每週會扒一扒明星的料,滿足一下吃瓜群眾們的八卦需求。據小A介紹,這檔節目是B公司所做的眾多短視訊節目中存活時間最久的了,主要以微信公眾號為平臺,也會在優愛騰上進行全網分發。
如果說2015年還屬於孕育期,那麼2016年可謂是國內短視訊行業的發展元年,2016年下半年短視訊領域更是開啟了“補貼大戰”,今日頭條CEO張一鳴曾在當年9月預言道:短視訊是內容創業的下一個風口,隨即宣佈將豪擲10億補貼自家的短視訊產品。
2017年,使用者量和使用者時長都在急劇上升的國內短視訊產品成為了資本爭相掠奪的“獵物”,投資筆數從上一年的35攀升至了46。這一年,推出過秒拍、小咖秀等產品的一下科技獲得了5億美元的E輪融資,快手則完成了由騰訊領投的3.5億美元融資,短視訊行業進入發展高潮。
在這兩年內,藉助於自媒體的興起和短視訊的春風,如B公司這樣紮根於影視領域的公司也度過了一個穩定的發展階段。除了北京,針對短視訊業務,B公司還在另一座省會城市開了家分公司。
然而隨著競爭的加劇和環境的變化,缺乏資本輸血和流量優勢的長尾內容因遲遲摸索不到有效的變現模式,它們的生存處境在變得愈發艱難,尤其是今年3月份政府出臺的一紙通知更是近乎直接宣判了很多短視訊產品的死刑。
今年3月末,廣電總局下發了一份特急檔案《關於進一步規範網路視聽節目傳播秩序的通知》,該通知中規定了“堅決禁止非法抓取、剪拼改編視聽節目的行為和加強網上片花、預告片等視聽節目管理”等。
此文一出,短視訊行業、聚集了大量鬼畜和混剪視訊的B站、影視營銷行業都受到了不小的衝擊,B公司便在其中。本就在內部進行成本控制和人員縮編,這份通知的出臺更直接加快了B公司視訊部門的人員“瓦解”速度。小A表示,到今年4月末,北京的部門裡就只剩他自己了。
從今年4月末到現在,不時有曾經的同事詢問他的工作狀態,“他們都挺奇怪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但我對公司抱有感恩,現在公司也在進行轉型,我又重新找到了令自己興奮的點,趁年輕再拼一把吧”,小A這麼說道。
寒冬臘梅
經過幾年的迅速發展,短視訊平臺已形成了大體穩固的競爭格局,短視訊內容中的頭部效應也在變得愈發明顯,面對著變現不易的這一行業普遍難題,90%的長尾內容除了從平臺那裡拿到少量補貼之外,並不具備持續造血的續命能力。
某位曾接觸過不少網紅的影視媒介對娛樂產業(ID:yulechanye)表示,“對於現在活躍在抖音上具有數十萬粉絲的達人們來說,他們也很難接到廣告。”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現象,跟很多短視訊達人的受眾尚不穩定、內容以模仿和段子為主、沒有形成個人IP或明星效應、品牌方持觀望態度等因素有關。
開啟快手或者抖音APP,很多人會刷到某個熱門視訊看兩眼,但並不會持續關注釋出視訊的抖音賬號的內容,這種由路人構成的大量關注和點贊數無疑描繪不出更大的商業圖景。
此外,娛Sir也注意到,在短視訊APP日漸蠶食國民娛樂總時長的情況下,優愛騰這些長視訊平臺也有開始發力短劇、微短劇等短視訊內容的跡象。
如近期,愛奇藝就上線了豎屏微短劇《生活對我下手了》、騰訊視訊也曾推出短劇《我的男友力姐姐》、優酷在今年的秋集大會上宣佈將製作豎屏內容。
這背後既表明長視訊平臺試圖在用短劇等內容抵抗短視訊平臺的發展,更彰顯了碎片化內容正在越來越成為年輕人群的重要消費物件。因為人們的生活節奏日趨加快,碎片化時間驟然增多,這種情況下接受門檻和時間成本均低的碎片化內容便擁有了巨大的發展空間,優愛騰們正是瞄準於此才有了相關動作。
言而總之,巨集觀政經形勢的變化傳遞到很多微觀行業,開始讓人們慢慢有了切膚之痛,關於短視訊進入“寒冬”的論調也便多了起來。
不過,無論到底有沒有真正進入“寒冬”,商業世界的執行法則和發展歷史都告訴我們:“寒冬”往往孕育著“暖春”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