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十四年縮水,上半年僅賣出858.8億日元,日本光碟市場有出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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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粉絲如何支援自己喜歡的作品呢?
一方面希望作品能夠持續出續集,一方面希望儲存一些形式上的紀念收藏,大家普遍會選擇——買買買。
在日本的動漫作品衍生市場,除了各類周邊、手辦、書籍紀念品等,還有一種極具地位的商品——光碟。
幾乎每部動畫都會在播出之後發售DVD或藍光,粉絲們買來反覆觀看,甚至會購買兩份:一個用於觀看,一個用於收藏。
在國內的喜愛日本動漫的粉絲裡,購買光碟的人也有很多。在國內各大動漫商品代購網站上,動畫光碟一直是重要的動漫周邊類別,甚至會單獨佔到一個版塊。
那麼光碟究竟能不能成為國內動漫商品衍生的可開發市場呢?
國內動漫商品代購網站
日本動畫光碟的現狀
在步入網路世代以來,日本的光碟市場卻連年縮水。
根據日本映像協會統計,2017年日本光碟市場總銷售額為1876.7億日元,比前年下降7.5%。2018年上半年總銷售額為858.8億日元,比去年同期下降6.3%, 自2004年以來已經連續十四年縮水,日本光碟市場形勢嚴峻。
1978~2017年日本光碟市場銷售額
儘管如此,動畫光碟依然是日本光碟市場的主力軍。2017年動畫光碟(一般向)總銷售額達到429.3億日元,甚至比2016年同比增長2.6%,佔到日本光碟市場的30.2%。
黑線表示日本動畫光碟銷售資料(2004~2017)
在日本動畫商業模式中,光碟是變現的重要來源之一。動畫續集能否製作,常取決於動畫光碟的發行量。
儘管四年來動畫光碟市場首次出現增長,主要也得益於2017年動畫電影《你的名字》光碟發售,截止至2017年12月,其光碟銷量超過80萬張,單個作品就佔到當年動畫光碟總銷量的1%。如今的動畫光碟銷售越發困難,甚至會出現光碟銷售預約量在 100 張以下的作品。
今年春季動畫BD、DVD銷量,其中《3D彼女》出現了預定銷量只有92張的尷尬情況
2018 年 7 月新番《Phantom in the Twilight》,是由推出《偶像夢幻祭》的中國知名公司樂元素企劃開發女性向動畫。其 BD 光碟,在正式發售前一個半月突然宣佈取消發售,震驚業界。這種在光碟預購後宣佈發售中止在日本動畫行業是幾乎沒有的。根據官方的說法,中止光碟發售的理由「由於諸多原因」,但真正中止發售的理由被猜測是銷售情況不佳。這個特殊情況將動畫光碟的處境不佳表面化,恐怕利潤不樂觀的作品和公司現在也並不少。
《Phantom in the Twilight》
在過去,一部 TV 動畫作品平均光碟銷量在1萬張以上可以說是人氣作品,而近年來人氣的標準逐漸下調到 8000 張、7000 張,現在甚至比這更低的數字也能算是光碟熱銷。截止至九月,2018年上半年的冬、春、夏季動畫,光碟銷量超過5000張的動畫有15部作品,冬季番就佔了10部,而夏季番過5000張銷量的只有2部,第一位是京都動畫出品的《Free第三季》,賣出8206張,甚至沒有過萬,在日本動畫光碟發售史上也非常少見。
光碟在動畫商品中的地位
動畫光碟一般以DVD或者藍光形式售賣,一盒光碟包含兩集動畫內容,價格大概在6000~7000日元左右。
在日本,電視動畫或OVA一集的製作費約1500~2000萬日元,加上光碟本身的費用,製作一盒包括兩集動畫的光碟的成本大概要花費4~5000萬日元,如果商品僅以光碟來計算,一盒動畫光碟的銷量需要達到6~7000張才有可能回本。
不過光碟單價高,每張利潤約相當於零售價格的30%甚至以上;加上光碟的資金回籠快,又可以通過租賃形成二次利用市場,可以說是動畫變現的最可觀形式之一。如此高的收益使得參與動畫的製作委員會的出資方通常會有影像公司。
深夜動畫即一般向動畫,是動畫光碟市場中的一個重要佔比,指除了兒童向動畫以外的日本動畫。深夜動畫一般是動畫製作者自己購買電視播出時段,付費播出。這與從電視臺拿到播放權去製作的節目正好相反。電視上播放的動畫有時甚至可以說是為了販賣光碟的PV廣告,在售賣的光盤裡,除了有動畫本篇影像內容,會修正作畫崩壞,補充不能播放的18禁內容,還有豪華的包裝盒、附加漫畫、映像、CD、動畫分鏡等各種特典。
2017年一般向動畫光碟銷售額達到508億日元,而兒童向動畫光碟僅有38億日元。可以說 日本動畫光碟市場的消費主力集中在有購買力的青少年至成年人群。
2017年不同類別光碟市場一般向動畫與兒童向動畫銷售額,資料來自日本影像協會
而且在日本動畫業界,還有銷量超過5000張才有機會出續集的說法。
從下表中分析,光碟銷量超過5000張的動畫出續集概率接近50%,萬張以上則達到96%的概率,能夠看出光碟銷量與續集概率的直接聯絡。然而如今的日本動畫,光碟能賣得出5000張的作品已經屈指可數。
2015冬~2017秋播放的327部TV動畫的光碟銷量和續集數及概率,續作包含電影、OVA,其中()內指TV動畫續集
綜上,日本動畫可以說是在電視播出獲得知名度和人氣後,主要通過發售光碟來回收動畫的投資。日本業界因為在很長的時間裡持續著這種商業模式,導致了一旦動畫光碟賣不出去這個商業模式就可能崩潰。日本主營音像製品的頭部企業愛貝克思集團,2018年上半年的動畫事務總產值為61.77億日元,減少14.2%,產生了2.33億日元的赤字,而主要原因就在動畫光碟市場的萎縮,未來公司將對動畫的投資更加重視原創內容和成本削減。所以對動畫來說,光碟銷售下滑是一個與其他媒體形式相比更攸關存亡的問題。
為何光碟不再受到青睞?
對於光碟市場的萎縮原因,最常被大家提及的就是現在網路播放服務的普及。2015 年Netflix和亞馬遜 Prime Video兩大國外網路巨頭在日本登陸,日本國內的網路平臺為了競爭強化自己的網路服務,促進了低價化、包月暢看等付費模式的普及。以前很多租賃光碟觀看動畫的使用者轉移到了網路平臺,因此擠壓了動畫光碟的市場需求。
另外光碟的高價也是不可忽視的原因,動畫高昂的製作成本使得光碟價格很難降低。一般一盒光碟兩集動畫內容,如果每盒售價以6000日元左右計算,買完整部作品的光碟至少要花36000日元。如今日本經濟情況不景氣,如果不是相當喜歡的作品很難花這麼多錢去購買。
除了上述兩個直觀的原因外, 動畫光碟真正的殺手則是日本動畫數量的激增。
據日本動畫協會的《動畫產業報告2017》的資料,2000 年代中期一年TV動畫數量在200部左右,2016年TV動畫的數量達到356部。數量的激增加劇了行業內的競爭,而購買作品的動畫粉絲數並沒有增長。儘管好的作品的銷量依舊還是不錯,但其他動畫的銷量就只能不盡人意了。
1995年~2017年一般向動畫數量
近年來,來自視訊網站、遊戲公司和海外企業的資金流入動畫製作行業,導致了超過行業製作能力動畫企劃亂立,本來應該增加的不是動畫企劃數量而是每一部作品本身的預算,但很多製作方只是希望要一部只屬於自己的作品。還有很多遊戲公司本身並不指望動畫賺錢,而是利用動畫起到提升遊戲的知名度,讓品牌活性化的廣告效果。比如以壓倒性作畫質量讓觀眾震驚的Cygames遊戲改編動畫《巴哈姆特之怒GENESIS》,製作預算比通常TV動畫更高。雖然這部動畫的光碟銷量沒有過萬,算不上熱銷,但比起Cygames為了遊戲投入的廣告預算,製作動畫並不會成為他們很大的負擔。
儘管現在動畫光碟在視訊網站、遊戲公司等資金的注入下,勉強能夠維持,但無法保證其永久的持續投資。比如2000年代中期,小鋼珠企業就曾積極投資動畫,而現在行業衰敗,在動畫業界也沒有存在感了。
《巴哈姆特之怒GENESIS》
動畫光碟會逐漸消失麼?
其實動畫光碟市場體量依舊非常龐大,其一年約500億日元的市場規模,與年票房在400~700億日元間波動的動畫電影和年市場規模478億日元(2016年)的網路動畫齊頭並舉。
近年來增長快速的網路播放平臺也存在著較大的爭議。儘管網路服務商的內容庫中作品數量看上去很多,平臺會根據播放量來選擇是否與版權方續約,即是說,如果播放量不達標,本來平臺上能看的作品某天會突然消失。比如2018年11月亞馬遜Prime平臺原本購買的《請問您今天要來點兔子嗎》、《魔神Z》、《魔法少女奈葉》、《潔癖男子青山君》等作品在該平臺上無法繼續觀看。而在中國國內,網路平臺幾乎是現在觀眾唯一的動畫資源獲取途徑,事實上也常會出現此類情況,或因版權、內容等原因而導致作品暫時性或是永久性下架,如何獲取動畫資源也成了粉絲們十分苦惱的問題。
其實參考動畫光碟市場縮小比日本還早的美國,未來市場對於動畫光碟的需求存在的可能性依然非常高。
Anime Expo2018
2018年7月在洛杉磯舉辦的 日本動畫Anime Expo2018活動上,Funimation展臺上有堆積如山的動畫光碟,同時還宣傳Funimation的網路播放服務,光碟和網路播放是Funimation的主力業務。而主打萌系、美少女系引進日本動畫網路服務工作的Sentai Filmworks,在 Anime Expo現場宣佈一些動畫推出美版光碟的時候,群眾也是一片歡呼。這些美版光碟會進行英語重新配音,一般為了保證動畫與日本同步播出,在網路播放時多采用日語原聲配上英文字幕,而時間比較充裕的動畫光碟則可以比網路版做出改進。
在2000年代中期,美國的日本動畫光碟市場就急速萎縮,據數字內容協會《數字內容白皮書 2018》的統計,在美國市場上最繁榮的2003年的日本動畫光碟年銷售額約5億美元,2010 年則縮減到2億美元。而2017年美國市場的日本動畫光碟銷售額還是2億美元,在2010年到2017年的七年時間裡銷售情況穩定,市場萎縮已經停止。
動畫光碟與其他影像光碟和網路動畫不同,有留存內容的價值,還被視為一種收藏品:除了儲存紀錄的功能,還可以在購買時得到特別活動入場券、特典、番外等額外附加的商品和服務,讓粉絲們具有更多的滿足感和優越感。
LoveLive!Sunshine!!藍光特裝限定版光碟及特典
不過日本的影像廠商們也不再固守著動畫光碟市場,製作資金正在逐漸從網路平臺、海外市場、遊戲等多種方式回收。 即使動畫光碟是收藏品,今後很也可能會出現從一開始就沒有發售光碟計劃的動畫作品。
然而一部動畫作品如果變成沒有網路播放也沒有收藏光碟的情況,就等於失去了與觀眾的接觸點。對於影像作品來說,就和不存在是一樣的,動畫歷史與文化的一部分甚至可能就這樣消失。一部作品對自己來說是無可替代的,粉絲們就會想用收藏實物來儲存記憶和感受。
未來動畫光碟的存在如何維持,或者說是動畫如何從單純的內容消費提升到價值收藏,除了本身的質量提升,是期待消費的迴流?還是跟隨時代改變儲存的媒介?這可能將會是動畫行業需要面臨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