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斜坡球理論：企業發展，是穩態與動盪交叉的過程
20多年前，海爾的張瑞敏提出了著名的 斜坡球理論。
斜坡球理論
斜坡球理論是以一種物理現象比擬企業的處境。企業就像斜坡上的球體，承受著市場競爭和內部員工惰性合成的下拉力，為了不讓企業下滑，並且向上移動，須對其施加兩種作用力： 止動力和拉動力。
基礎管理是止動力，拉動力則來自創新力。對 企業發展 來說，兩者缺一不可，止動力是必要條件，創新力是充分條件。
在我們看來，斜坡球理論不是獨對海爾有用，而是具有普遍價值。它形象直觀地揭示了企業內在的危機趨勢，從而確立了研究企業和管理企業的新起點。
當然，這個理論還有很多不完善之處， 比如：關於球體（企業）在斜坡上，是否有更系統的理論解釋？ 所謂的企業發展就是保持在斜坡上不變，或者沿著斜坡直線向上嗎？除了管理和創新，還有什麼力量能讓企業擺脫下滑趨勢？
一、 新斜坡球理論 ：向下的力量
新斜坡球理論也認為企業的真實境遇是，如同一個斜坡上的球體，有著自然向下的趨勢，或稱為內在的崩潰趨勢。這裡面主要有四組向下的力量： 環境壓力、資源稀缺、結構複雜、人性弱點。
在漫長商業史上，企業管理者們發明各種方法，尋求各種力量，來對抗企業崩潰的趨勢，避免被摧毀。海爾的斜坡球理論提到了兩種力量——基礎管理的止動力和創新力。我們從戰略視角認為概括起來有四類向上的力量： 形勢、戰略、能力、動機。
新斜坡球理論示意圖
二、企業發展的“間斷均衡”曲線
把圍繞斜坡球的因素和力量解析清楚後，我們也對企業在時間維度上的發展有了新的洞察。
因為向上和向下的力量都存在，特別是向下的力量一直都在，所以企業也就一直會在成功與失敗之間“徘徊”。
從一個長時間段觀察，我們會看到企業的發展經常呈現為這樣的過程： 不斷地從某一穩態到新的穩態，中間會經歷動盪、混亂的轉換過程，總體來看是一個間斷均衡的過程。
企業發展的間斷均衡過程
香飄飄的發展歷程是這一模型的絕佳闡釋。2004年，當浙江湖州人蔣建琪在街面上看到很多奶茶店時，他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個機會——把奶茶產品化。這還可以彌補他的冰棒、小飲料業務的淡季缺口。
然後是精心研製產品，在溫州、福州、無錫、蘇州四地進行市場測試，效果很好，隨後大規模推廣，一炮而紅。
不過很快就像其他成功產品一樣，出現了很多模仿者。最大的威脅來自喜之郎。可惜它沿用了“喜之郎”這個老品牌，對香飄飄的衝擊有限。
“虛驚一場”的蔣建琪將精力投入到業務多元化上，開發方便年糕，開設奶茶連鎖店等。
然而經驗豐富的喜之郎很快做出調整，停掉喜之郎奶茶，推出“優樂美”新品牌，並請周杰倫做代言，廣告投入也是香飄飄的3倍。香飄飄馬上感受到壓力，但它不僅挺過來了，而且更上一層樓，方法就是明確定位，聚焦力量，砍掉一切不想關業務，全身心聚焦於奶茶，並利用廣告傳遞行業領導者形象。
效果非常明顯，2008年賣了3億多杯，2009年7億多杯，2010年10億多杯，廣告詞也從“繞地球一圈”“繞地球兩圈”，再到“繞地球三圈”，與優樂美的市場份額差距越拉越大。
不過幾年後，香飄飄陷入銷售停滯，連續三年成長緩慢，怎麼辦？在外腦幫助下，公司決定進行升級，採用了更好的原材料——紐西蘭奶源和印度紅茶，更新了產品價值主張——“小餓小困，喝點香飄飄”，將咖啡定義為競爭對手，與其展開競爭，再配合針對經銷商與業務員的激勵，使香飄飄再度進入成長軌道。
2018年，香飄飄再一次出現發展瓶頸，上半年虧損5,500萬元，同比下降78.9%。原因是香飄飄在杯裝奶茶的市場地位雖然穩固，但是已經觸及天花板，於是積極拓展液體奶茶、果汁茶。
然而，液體奶茶一直是統一、康師傅、麒麟、哇哈哈、三得利等大型飲料企業角逐的市場，投入很大，效果還不明顯。看起來，香飄飄需要再次尋找新的穩態。
這就是一個在成長驅動和外部競爭壓力之下，企業不斷升級其協調體系的過程。
三、五大 管理啟示
企業發展莫過於此。而從這樣一個間斷均衡的企業發展過程中，我們可以獲得如下五大管理啟示。
1. 企業家應保持終極意義的危機感、敬畏心。
提醒企業家的警言有很多，但真正具有危機意識的企業家仍然少數，根本原因是他們對於危機到底來自何處，缺乏明確而深刻的認知。新斜坡球理論系統揭示了企業的危機困境。
2. 企業應特別關注和發展風險防控的意識和能力。
新斜坡球理論展現了企業總是籠罩在失敗的陰影下，活得久的企業必定是警覺的，有很強的風險防控意識與能力。順境時，這樣的意識和能力看起來無關緊要，而一旦遇到逆境，它們閃現的將是鑽石般的光芒。
3. 聰明的企業一定要善於創造系統協調。
與老版斜坡球理論只關注企業內部不同，新斜坡球理論強調充分利用內外部力量，並且讓它們聯絡起來，整合在一起，形成向上的合力。
方法就是， 以戰略為核心、為紐帶，將環境中存在的某種機會、形勢與組織的能力建設、動機激發結合起來。
企業變化鐘擺圖
4. 智慧的企業自以為非，自我批判，創新求變，方能穿越週期。
智慧比聰明更高階，因為它讓人從更高的層面審視自己，著眼未來，而不沉迷於當前。
聰明的企業很容易成為已往成就的“奴隸”，進而面臨被淘汰的危險，而智慧的企業則時時反思，對已有成就保持警惕，並及早做出改變，建立新的穩態。
5. 辯證看待“好壞”，努力變“壞”為“好”。
如果仔細觀察把斜坡球拉上和拉下的力量，就會發現它們原來是“一家人”： 環境壓力 vs. 環境形勢、資源稀缺和結構複雜 vs. 組織能力、人性弱點 vs. 動機。
從表面上看，一面是黑暗、消極的，另一面是陽光、積極的，但如果應對得法，運用得當，它們就能成為動力，反之成為阻力。
新斜坡球理論揭示了企業的命運歸宿——它有著內在的崩潰趨勢，即使努力，也難免陷入一輪又一輪的週期迴圈。
認清這樣的現實，會給企業家們帶來很大的壓力，但也使他們更加清醒、警覺。那些保持終極危機感的企業將更有可能生存下去。
作者簡介：程兆謙（電子郵箱：[email protected]）,浙江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教授，管理案例中心主任，全球價值鏈研究中心、浙商研究院研究員。
原文摘自《新斜坡球理論》
該文刊登在《商業評論》2019年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