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訊最嚴新規下 標題黨仍在、版權存疑
部分平臺上的短視訊。
記者 羅亦丹 實習生 沈暢 林嶽
1月9日，中國網路視聽節目服務協會的官網上釋出了《網路短視訊平臺管理規範》和《網路短視訊內容稽核標準細則》。其中，《網路短視訊內容稽核標準細則》包含100條稽核標準，包括標題是否合規、是否涉及色情、是否適宜未成年人等多個方面，堪稱短視訊史上最嚴新規。
如今，新規釋出已經20天，各短視訊平臺執行如何？近日，新京報記者在抖音、快手、微視等15個短視訊App中隨機觀看50個短視訊作品發現，大多數短視訊平臺稽核後上傳的產品可以達到上述細則的稽核標準，但仍有部分短視訊作品存在“標題黨”，以及未經授權自行剪下、改變電影電視劇等各類廣播電視試聽作品的問題。如小米快視訊的部分短視訊作品有標題黨的現象；多家短視訊平臺內，使用者上傳的影視劇剪輯是否擁有影視劇方授予的版權存疑。
“搬運”視訊問題仍存，專家：原則上構成侵權
1月24日，新京報記者在抖音短視訊、快手、西瓜視訊、火山小視訊、美拍、秒拍、微視、梨視訊、小影、56視訊、火螢、 嗶哩嗶哩 、土豆、好看視訊、小米快視訊15家短視訊平臺上各隨機測試50部短視訊作品，發現西瓜視訊、土豆視訊、嗶哩嗶哩、好看視訊、小米快視訊5家短視訊平臺存在短視訊上傳者“搬運”或者改編已有電影電視劇作品的情況，但平臺是否擁有全部被“搬運”作品的版權存在疑問。
版權問題是短視訊平臺稽核中長期存在的問題之一。2018年9月14日，國家版權局官方發文，稱約談了15家短視訊平臺企業，主要目的就是重視版權。而此次釋出的《網路短視訊平臺管理規範》中規定，網路短視訊平臺應當履行版權保護責任，未經授權不得自行剪下、改編電影、電視劇、網路電影、網路劇等各類廣播電視視聽作品；不得轉發UGC上傳的電影、電視劇、網路電影、網路劇等各類廣播電視視聽作品片段等。
新京報記者發現，不同於抖音、快手等短視訊App中絕大部分作品以使用者自拍素材製作為主，西瓜視訊、土豆視訊、嗶哩嗶哩、好看視訊、小米快視訊5家短視訊平臺中有相當多的短視訊作品為對影視劇作品的改編、點評、總結等。
其中，西瓜視訊、好看視訊等均有專門的影視板塊，且首頁推薦上也有不少作品為影視劇作品剪輯。1月28日，新京報記者瀏覽西瓜視訊發現，其視訊內有動漫作品《海賊王》長達10分鐘的剪輯，但根據公開資料，《海賊王》的國內版權已被 愛奇藝 買斷。同時，好看視訊上則有電影《正義聯盟》5分鐘的片段，但新京報記者發現電影《正義聯盟》在 騰訊 視訊上顯示為獨播內容。
西南政法大學智慧財產權學院教授鄧巨集光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直接上傳影視劇片段，其前提條件是將影視作品進行了複製，複製行為可能構成著作權法上的複製，將影視作品片段上傳到網上，其行為可能構成對影視作品的資訊網路傳播行為。如果未寫明原影視作品的作者，還可能侵害原作品的署名權。
“也許有觀點認為，影視作品很長，上傳影視作品片段，是影視作品的九牛一毛，不構成影視作品的核心部分，不會影響到影視作品的市場價值，因此不構成侵權。然而，未經許可上傳他人作品或者作品的一部分，原則上構成侵權，不構成侵權是例外。”鄧巨集光稱。
新京報記者發現，在抖音、嗶哩嗶哩等平臺上，有不少講解電影的賬號，為了規避版權問題，不少視訊上傳者更換了視訊的背景音樂，另一些則搭配上自己的講解做成了說電影類節目。
針對上述兩種情況，鄧巨集光認為，上傳不同背景音樂的影視劇片段，其行為不會因為增加了不同的背景音樂，從而不構成侵權，恰恰相反，將原來影視作品中的背景音樂替換成為其他的背景音樂，除了可能構成侵害複製權、資訊網路傳播權和署名權外，還可能構成侵害原作品的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而作者通過改編剪下講故事的方式上傳影視劇片段，其行為可能構成合理使用。《著作權法》第22條規定，“為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在作品中適當引用他人已經發表的作品”構成合理使用。這種行為中要特別注意“應當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稱，並且不得侵犯著作權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權利”。
標題黨現象普遍，從業者稱“難以監管”
新規還點名了“標題黨”現象。
《網路短視訊內容稽核標準細則》第76、77、78三項細則圍繞短視訊作品的標題做出了規定，稱不得出現以成人電影、情色電影、三級片被稽核刪減內容的影視劇的“完整版”“未刪減版”“未刪節版”“被刪片段”“彙集版”作為視訊節目標題、分類或宣傳推廣的；以偷拍、走光、露點及各種挑逗性文字或圖片作為視訊節目標題、分類或宣傳推廣的；使用易引發性聯想的文字作為標題的內容。
但新京報記者發現，各大平臺或多或少均存在“標題黨”的現象，其中一些也有以刪減版為噱頭的標題。如嗶哩嗶哩與小米快視訊內均有名為“粉色罪孽 最讓人心疼的告白（含刪減吻戲）”的短視訊，小米快視訊裡還有名為“超大尺度！《白日焰火》刪減片段-摩天輪震”的短視訊。
另一些則以挑逗性語言、圖片作為短視訊標題，如西瓜視訊有“洗頭妹暗箱操作色情行當”、“小保姆每天主動送香吻”；火山小視訊、嗶哩嗶哩上也有尺度極大的視訊標題引誘使用者點選。雖然此類視訊往往並無真正的色情內容，但較為誘惑的標題和頭圖一般都能拉高點選量。
“其實‘標題黨’的活躍並不只在短視訊平臺，從原先頻頻以震驚、竟然為標題的‘UC體’，到現在以誇張標題吸引點選的公號文章，‘標題黨’之所以活躍，就是因為它確實有用。”一名短視訊從業者告訴記者，“有時低俗內容確實能夠帶來流量，但有被稽核‘斃掉’的風險，相對來講，只是把標題取得吸引人一些，能夠通過稽核，還能吸引點選量，何樂而不為？”
在該人士看來，所有短視訊作者都不可避免地帶有或多或少的“標題黨”行為，以監管的方式要求使用者不做標題黨與市場規律不符，難以監管。“要解決這一問題，必須要求平臺從權重、內容等多個維度篩選作品，讓實質擁有好內容的作品點選量上去，自然就不會有人為了獲得點選而變成‘標題黨’了。”
據瞭解，2018年年中，網信辦會同五部門關停了“內涵福利社”“夜都市Hi”“發你視訊”等3款網路短視訊應用，據網信辦官方報道，理由是上述短視訊平臺“放任傳播低俗、惡搞、荒誕甚至色情、暴力等違法和不良資訊，盜用篡改他人版權影視作品，炮製推薦‘標題黨’內容”。
陝西師範大學網路與新媒體系主任郭棟此前公開表示，對於短視訊的管理，規範治理的方法十分重要。單純依靠政府管理部門，會出現“不好管、管不好、管不到位”的情況，這就需要國家出臺的法律規章和制度與行業協會、自媒體平臺機構自身出臺的一些行業準則、職業道德、資訊傳播倫理等相結合，共同治理。
視訊稽核員：每天看數千條視訊，有時靠自己拿捏
《網路短視訊內容稽核標準細則》包括100項條款，新京報記者對短視訊平臺隨機測試發現，多數知名短視訊平臺內容均能達到細則要求。
對此，在某短視訊平臺從事稽核工作的樑方（化名）對新京報記者表示，由於新規剛剛下發不久，在他們看來還處於“試行”階段，他的稽核工作並未發生顯著變化。
“視訊稽核工作基本上是24小時輪班制，全年無休，我們的工作很枯燥，平均每人每天要看數千條視訊。目前，使用者很難在大型的短視訊App上看到違規內容，就是因為所有短視訊都是先審後發的，使用者在看到這條視訊前，它就已經提前被我們‘篩選’過一遍了。”樑方說。
對於稽核標準，他表示有時需要稽核員自己拿捏。例如《網路短視訊內容稽核標準細則》中包括，不得宣揚不良、消極頹廢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內容；不得展示淫穢色情，渲染庸俗低階趣味，宣揚不健康和非主流的婚戀觀的內容。
但對於什麼屬於“不良的人生觀”，以及“渲染庸俗低階趣味”，樑方表示很難判斷。“例如有一些露肉的視訊和語言挑逗的視訊很低俗，但露多少算露，什麼樣的語言才能算挑逗的範疇，每個稽核員的看法都不一樣。”
他透露，短視訊App的稽核標準會根據監管部門的政策變化而變化。“我們自己有不違背法律法規的底線，但對於一些比較模糊的‘擦邊球’內容是放行還是禁止，此時就要根據大環境決定。比如2018年年初不少短視訊平臺都遭到了約談，那陣‘風向’比較緊，我們的稽核標準就要相對趨嚴一些。而此次新規剛剛下發不久，各個短視訊平臺按照其中細則做出稽核規則改變需要一點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