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國個人所得稅改革看中美減稅之爭
2018年10月20日,財政部、稅務總局公佈《個人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暫行辦法(徵求意見稿)》並向公眾徵求意見。《暫行辦法》對個人所得稅法規定的子女教育、繼續教育、大病醫療、住房貸款利息、住房租金和贍養老人等6項專項附加扣除公佈了扣除範圍和標準。稅收優惠更有針對性,支出壓力大的人群受惠更多。
當天起,《個人所得稅專項附加扣除暫行辦法(徵求意見稿)》及《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實施條例(修訂草案徵求意見稿)》在部門官網開始為期兩週的向全社會公開徵求意見。
據悉,暫行辦法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後將依法於2019年1月1日起實施。
我國的減稅措施不禁使人聯想到美國去年的減稅舉措,但兩國在國情、政策、社會形勢等方面都有所不同,因此在減稅政策上的方法和目的上各有所側重。
一、中國減稅之旅
2017年美國就開始進行大範圍稅改,其減稅政策雖然對我國的經濟有所打擊,但我國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
近期最有力的反擊是在降低個人所得稅上。根據新修訂的個稅法,今後計算個稅應納稅所得額,在5000元基本減除費用扣除和三險一金等專項扣除外,還可享受子女教育、繼續教育、大病醫療、住房貸款利息或住房租金,以及贍養老人等專項附加扣除。稅法授權國務院制定專項附加扣除的具體範圍、標準和實施步驟,並報全國人大常委會備案。根據暫行辦法,個稅專項附加扣除遵循公平合理、簡便易行、切實減負、改善民生的原則。
暫行辦法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後將依法於2019年1月1日起實施。按照暫行辦法規定,專項附加扣除標準並非一成不變,將隨著教育、住房、醫療等民生支出變化情況適時調整。
同時,在降低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上,為應對美國減稅導致的人民幣貶值,自2018年10月15日起,央行正式下調大型商業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城市商業銀行、非縣域農村商業銀行、外資銀行人民幣存款準備金率1個百分點。
這是央行今年以來的第四次降準,此前三次分別在今年的1月、4月、7月,算上這次的降準,央行今年已經累計下調法定存款準備金率2.5個百分點。
在扶持中小微企業上,國家也不遺餘力,努力解決企業融資難題。3月份國務院常務會議決定設立國家融資擔保基金,通過股權投資、再擔保等形式支援各地區開展融資擔保業務,帶動各方資金扶持小微企業。6月份,央行、銀保監會等聯合印發《關於進一步深化小微企業金融服務的意見》,加大貨幣政策支援力度。
在3月28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確定5月1日起將17%和11%兩檔增值稅稅率分別下調1個百分點等三項深化增值稅改革措施,實施後全年將減輕市場主體稅負超過4000億元,內外資企業都將同等受益。
減稅的方式直接且時效性強,相關企業將迅速受益。相較於改變稅收種類或稅收結構而言,直接降低稅率對於企業而言,是最效率、最直接的優惠政策,有利於提升企業的投資積極性。
國家稅務總局統計顯示,各項減稅措施產生了積極效果。降低增值稅稅率的政策效應自6月份申報期開始顯現,6月份至8月份累計減稅959億元;在增值稅留抵稅額退稅方面,7月份至8月份共辦理留抵退稅786億元。
面對去槓桿、逆週期調節、促改革等多重目標,我國的一系列稅率改革進一步顯示政策取向漸漸重視穩經濟,穩預期。
美聯儲縮表加上特朗普的稅改,都對人民幣貶值施加壓力,加之美國提高關稅的“清理”舉措,都對我國的經濟執行造成不小壓力。
同時美國的減稅政策搶奪世界優質人才和精英,這對於我國的科技發展和產業升級極為不利。
我國的一系列減稅政策不僅為應對美國減稅導致的經濟執行壓力,以及高階人才、專業精英的流失,還是順應經濟發展局勢的正確選擇。
減稅政策可以進一步刺激國內市場,讓利企業,提高個人收入,擴寬市場,更深層次拉動居民消費內需,吸引高階人才和外來資本流入。
同時,積極拓展新的減稅空間,在國際形勢錯綜複雜情況下,也是為了進一步激發我國市場活力,加大簡政減稅降費力度,推出更大規模也更加明顯的降費措施。
我國減稅仍有空間,只要找準政策著力點,滿足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穩定企業預期,同時,加強財政支出的結構優化,強化預算績效管理改革,大力壓減低效、無效支出,國家全面小康的目標定會實現。
二、“美國史上最大規模減稅”
特朗普上臺以來,大力推行“美國優先”戰略,並且視中國為最大威脅,中美間火藥味漸濃。
為全面壓制競爭對手,美國的減稅措施既深且到位。
川普的減稅策略主要針對企業和中高層階級,大幅削減企業稅和個人所得稅。
個人所得稅是美國政府稅收收入的主體。2016年,個人所得稅在聯邦稅收收入中的佔比為47%,其次是佔比34%的社會保險稅,企業所得稅佔比只有9%左右。
減稅方案將美國的個人所得稅的七檔稅率降低,最高稅率從39.6%降至35%。此外,取消對一年投資盈利超過20萬美元的個人徵收3.8%的投資淨收益稅,也取消遺產稅和全球所得稅率。
企業稅制變更的力度明顯超過個人所得稅,把減稅的力度直接針對企業。
一方面,分別針對現金和非流動資本,對美國海外企業留存利潤實行稅率分別是15.5%和8%的一次性徵稅。這個政策導致很多美國企業,包括大的跨國公司都把利潤迴歸本土。並且推行屬地制徵稅原則,只在利潤產生的國家徵稅,而在美國免稅。
合夥企業轉交個人所得稅,從個人所得稅最高邊際稅率39.6%,轉變為獲得部分收入的20%,減輕了中小企業的稅收負擔;此外,企業新購裝置的投資款項,可以100%計入成本,時間限定在2023年1月1日前,此間企業所採購的有形資產(除房地產外)統統適用,相當於政府提供無息貸款支援企業裝置更新。
另一方面,企業所得稅從35%降到20%,並允許企業主從企業收入中扣減20%,如果加上各州和地方過於落地企業的稅務抵免優惠政策,甚至會將企業稅率降到15%以下。如果減稅再加上美聯儲連續“加息+縮表”,將對流動性最活躍的全球資本具有致命吸引力。
特別是當海外獲利的美國企業稅收從35%降到最低的10%,同時設定企業現金迴流的稅率為12%,非流動性投資形式迴流的稅率為5%,並設立海外留金的懲罰稅,刺激美國企業滯留海外的近4萬億美元現金多數迴流美國。
企業稅佔比較小,大幅降低企業稅,即使稅基不變,對聯邦政府的稅收影響也不大。何況這項措施對美國本土企業是重大利好,企業收入增加,稅基也會提高。更重要的是,對全球企業產生的“黑洞效應”,在邊際上會吸引大量企業流向美國,進一步擴大稅基。
根據美國的減稅措施可以看出,減稅目的很明確,在內就是刺激經濟增長,進一步提升企業利潤以維護目前的高估值的資本市場,在外就是吸引美國本土或海外資產迴流,降低失業率,提高個人生活水平。
從納稅人和稅率兩方面入手,通過減稅措施,不僅吸引美國本土企業海外資產迴流,降低失業率,刺激消費,還可根據資本的逐利而居本性,吸引國外企業投資。更深遠的影響是可以打擊其他國家特別是中國正在轉型的製造業。
減稅最直接的影響是,美國的企業成本大大降低,美國生活的成本也降低。企業稅收減少,人力成本也因個稅降低而相應減少,那麼企業效益必然增加,美國企業的活力必然增強。
美國《財富》雜誌近日報道稱,部分在華組裝的美國企業開始撤回美國生產,著名的臺灣晶片企業臺積電也已啟動在美投資擴廠計劃。
根據美國統計局的最新資料,2018年第一季度美國企業匯回接近3400億美元股息紅利,二季度約為1700億美元。而在2018年以前,每個季度平均不到500億美元。
從上述資料可以看出,美國的減稅政策效果還是很明顯的。
結語
在需要對世界金融危機的消極影響加以消除的背景下,特朗普要兌現其“大規模減稅”的競選承諾,中國要認識、適應和引領經濟新常態而深化供給結構性改革,進一步簡政放權減稅,這是兩大經濟體在稅收取向上的共性表現。兩國都需要以減稅進一步降低市場主體的實際負擔,在供給側激發微觀層面創業、創新的潛力與活力。
但是,減稅會衍生一個新問題,即在保證政府財政赤字可控的前提下使公共服務供給支出受限。如何在實現降低企業綜合負擔、不擴大政府赤字的同時,儘可能保證公共服務的供給數量和質量,是政策制定者需要深入思考的關鍵。
美國減稅雖然會刺激經濟,但此番減稅還是會在未來十年給美國增加1萬億美元的聯邦赤字。財政赤字加劇必然會算害社會福利的支出,負面效應短時間內難以消除。
同時,美國的大幅減稅政策,導致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一方面對於我國正在轉型的製造業來說是個打擊,另一方面對於世界經濟來說也是一個傷害。
川普大幅度減稅單單針對企業稅而使得資本回流,針對富人的個人稅銳減也同樣吸引企業家和精英人才迴流。特朗普“減稅+加息+縮表”三管齊下的目標是資本、人才和企業的迴流,這對很多領域還在努力追趕的中國來說極不友好。
中國的降稅與降負的關係,比美國要複雜得多,因此必須要確立“全景圖”的長遠視野,沉著應對難題,相信總有一天會柳暗花明。
減稅帶來的顯性或隱形後果都有待觀察,但減稅不應該從損人不利己的角度出發,若互相間拒絕合作和交流,利益就會成為固定的體量,雙方也難以在合作與研究中獲得新的收益和成長,只有合作,才會發現“新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