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張勇：如果你只是為了做好而苟活著，有什麼意思呢？
題圖：阿里巴巴集團 CEO 張勇
文 / 馮侖風馬牛（ID：fengluntalk）
9 月 10 日教師節當天，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發出題為「教師節快樂」的公開信宣佈：一年後的阿里巴巴 20 週年之際，即 2019 年 9 月 10 日，他將不再擔任集團董事局主席，屆時由現任集團 CEO 張勇（逍遙子）接任。
馬雲認為，在擔任 CEO 的 3 年多中，張勇展現出了卓越的商業才華和堅定沉著的領導力，連續 13 季度實現阿里巴巴業績健康持續增長。被評為中國 2018 年最佳 CEO 排名第一，這份榮譽當之無愧！
許多網友在衷心祝福「悔創阿里傑克馬」終於卸下重擔，遵從內心去追尋自己的教師和公益夢的同時，也好奇發問，這位張勇究竟是何許人也，為啥馬雲偏偏定了他來接棒？
用一個形象的比喻來講，如果說馬雲是個舌燦蓮花、魅力四射的 ET ，那張勇就像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 AI 。一人負責天馬行空，一人負責腳踏實地。
▲《東方華爾街》| 不甘寂寞的他毅然辭職加入了盛大
1972 年，張勇出生於上海，看似文弱書生的他，骨子裡卻有一股韌勁。在上海財經大學讀金融學的時候，張勇最大的夢想就是去萬國證券的研究所工作，相當於今天的高盛。結果到 1995 年畢業時，發生了著名的“三二七國債事件”，萬國併入了申銀，董事長管金生被判了 17 年。於是他去了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
2001 年 10 月，“安然財務醜聞事件”爆發後，安達信（中國）沒了，併入了普華永道。在即將成為合夥人的 2005 年，不甘寂寞的張勇毅然辭職加入瞭如日中天的盛大，新晉中國首富陳天橋給了他 CFO 的位置。
2007 年夏天，正在出差的張勇經獵頭引薦，在香港文華東方酒店，第一次見到了阿里當時的 CFO 蔡崇信，結果一拍即合。回到上海後，張勇第二天就坐火車去了杭州，見到了馬雲、彭蕾和孫彤宇。在西湖邊上的湖畔居，馬雲問，“你為什麼來阿里？”張勇毫不猶豫地回覆道，“很簡單，我已經幹過一個 30 億美金的 CFO 了，我想幹個 300 億美金的。”一舉打動了馬雲。
幫盛大做完第二季度的業績釋出後， 8 月 30 日，張勇正式出任淘寶網 CFO ，代號「逍遙子」。這個花名出自金庸的武俠小說《天龍八部》，「神祕人」逍遙子在書中雖高徒無數，卻從不現身，武功深不可測。這點正像張勇，對私事向來避而不談，卻善於排兵佈陣、運籌帷幄。
2007 年 11 月 6 日，阿里 B2B 業務在香港聯交所成功掛牌，上市當天，阿里市值達到 260 億美元，超過新浪、搜狐、網易、盛大和攜程市值的總和。
彼時，淘寶商城是一個新業務，起初發展得十分不順， “既然爹媽(兩個直接負責的總監)都不心疼，那就只能爺爺(越級負責的 COO )自己幹了。” 2008 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一直在燒錢的淘寶網，始終沒能找到自己的盈利模式。張勇向當時的淘寶網 CEO 陸兆禧主動請纓，決定直接來管這塊處在困境中的 B2C 業務，因為他堅信 B2C 在未來是一個大趨勢。
“做別人不敢做的決定，承擔別人不敢承擔的責任，搞定別人搞不定的資源。”這就是張勇。在他的推動下，淘寶商城業務模式進行了徹底的整改，於 2009 年 8 月首次實現了當月收支平衡。
“我一直堅持著，也有孤獨的時刻。但是，有些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當慢慢看到真有價值的時候，大家也會認可。”
▲《商海通牒》| 然而，狂歡未盡，危機便隨之而來了
為了“活命”，在淘寶商城艱苦的突圍戰中，張勇想盡了法子。最終決定效仿美國“黑色星期五”為淘寶商城策劃了第一個“雙十一購物狂歡節”。
儘管最初淘寶商城中只有李寧、聯想、飛利浦等 27 個商戶參加，但是超乎所有人預想，首次“雙十一”平臺交易額是 5200 萬元，達到當時日常交易的 10 倍左右。在辦公室，張勇一個人靜靜地抽了兩根菸。在他看來，信仰和堅持是探索未知的核心因素。
“現在我們在做的事情，可能越是戰略清晰的事越容易失敗，越是不成邏輯的反而容易成功。因為當不確定的事情成為邏輯以後，誰都沒份了，每個人都搞清楚這個事情應該這麼打的。那世界上聰明人多得很，勤奮的人也很多，既聰明又勤奮的更多，跟我們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然而，狂歡未盡，危機便隨之而來了。 2011 年初，阿里 B2B 公司宣佈，董事會委託的專門調查小組用一個月時間對阿里 B2B 平臺上的客戶欺詐投訴進行調查，發現 2009 年和 2010 年分別有 1219 家和 1107 家“中國供應商”客戶涉嫌欺詐。除了關閉涉嫌欺詐公司的賬戶並提交司法機關、參與調查之外，上市公司阿里 B2B 的 CEO 衛哲和 COO 李旭暉引咎辭職。
“衛哲先於我一年加入阿里，他的離開非常突然。臨時通知我們大家開會，然後宣佈這件事情。當然大家知道什麼原因，但即使這樣還是感覺很衝擊。你能感受到衛哲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再創世紀》| 事實證明他仍然在快速前進
隨後，阿里宣佈三分淘寶為淘寶、淘寶商城、一淘網，張勇擔任淘寶商城總裁。獨立之後的淘寶商城迅速做了兩件有影響力的事情。一是邀請獨立電商“入淘”；二是，張勇計劃調整平臺同商家簽約規則，趁勢提高入駐商家門檻，將淘寶商城真正定位於品質，以區分於淘寶網的多樣性。
新規在 10 月 10 日公示之後，其中提高技術服務費和提高保證金這兩條被廣為傳播，並被解讀為淘寶商城要拋棄小商家。迅速引發了針對淘寶商城大商家的有組織的攻擊行為，甚至有人在香港街頭為馬雲設立靈堂。前後持續了一週，淘寶方面最終做出了一定讓步，政府部門也介入此事，做了調解和調查。
張勇後來稱那是“艱難的一週”，但是他不會為自己的決定後悔。“為了企業長久健康，你最後必須要做決定。很多東西很難十全十美的，只能是你怎樣盡力去把它做得更周全。如果一直在困擾糾結當中，或者壓力當中，你就很難做出正確的決定，你的內心必須足夠堅強。”
風暴眼裡的張勇依然能睡著，他很少焦慮，雖然每天只睡五六個小時，但睡眠質量極佳。“焦慮有什麼用呢？沒有用。你必須做好你自己。”
“十月圍城”過後， 2011 年“雙十一”成交額上升到 52 億元，其中淘寶商城貢獻了 33.6 億元，事實證明張勇仍然在快速前進。
2012 年初，淘寶商城正式更名為“天貓”，張勇任總裁。在此之前，淘寶商城可以理解為天貓和菜鳥的合體，它不僅承擔電商功能，同時還承擔著培育整個阿里物流體系的功能。
▲《狂怒》| 戰略是打出來的
2013 年淘寶十週年慶典，馬雲登臺身著黑色圓邊帽、大黑框眼鏡、銀色上衣和黑色七分褲，冒雨傾情演唱《我愛你中國》和《朋友》。兩曲盡後，他單膝下跪宣佈卸任阿里集團 CEO ：我以後不回來了，要回也不回來，因為我回來了也沒什麼用，你們會做得更好。商人在這個時代，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商人的最大成就是員工的微笑。 48 歲之前，工作是我的生活；今天之後，生活是我的工作！
在馬雲辭去集團 CEO 的同時，阿里“十八羅漢”也辭去了“創始人”的身份，宣佈成為“合夥人”。隨後，張勇擔任阿里集團營運長，全面負責阿里集團國內和國際業務的運營，同時主導推進了阿里健康、銀泰商業、新加坡郵政等一系列業務的轉型。
2014 年初，微信憑藉春節紅包強襲了支付寶的陣地，被馬雲形容為“偷襲珍珠港”，而阿里一度被外界評論為“找不到移動網際網路的船票”。危機時刻，公司決定讓時任集團 COO 的張勇接替陸兆禧全面接管阿里無線。
張勇預判到移動電商的爆發，決定先把其他無線計劃暫時擱置，由手淘把即將從 PC 端匯入的巨大流量承接住，成為一個超級 App 。為此，張勇抽調了手淘、 PC 淘寶、搜尋三個部門的精兵強將，統一 KPI 和架構，無條件為手淘 App 的崛起讓路。
“生活中總會分叉出兩條路，向左走，向右走，沒有人能告訴你哪一條路是對的，只能自己選擇。”
好在手淘沒有令人失望。張勇在“3萬億”當天透露，上一季度阿里零售平臺有 70% 的交易額發生在無線端，每個季度有將近 4 億使用者在手機淘寶上消費。再次奠定了逍遙子的地位，成為員工眼中“拔出柴刀跟野豬拼命的人”。
而阿里也於 2014 年 9 月 19 日在納斯達克敲鐘上市， 144 分鐘後，開盤價定格在 92.7 美元，比發行價大漲 36.3% ，市值超過 Facebook 和亞馬遜。
“你猜使用者喜歡什麼，他看過、瀏覽過、買過再給他推薦，這不叫厲害。他從來沒有買過，從來沒有看過，但是你給他推薦的東西，一下子能夠打中他的心靈，這個才叫智慧。”張勇期望阿里能夠通過不斷進化，產生顛覆性的創新，像 iPhone 重新定義手機那樣，重新定義商業。
▲《美國商業大亨傳奇》| 我希望未來的結果會成為最好的評說者
2015 年 5 月 7 日晚，馬雲宣佈張勇取代“鐵木真”陸兆禧成為阿里第三任 CEO 。在公開信中，馬雲說，“做 CEO 是個苦活，需要做好下地獄的打算。”張勇笑言，“所以他把我推下去了。”
事後，馬雲調侃道，“說來慚愧，我以前經常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CFO 做 CEO ，而逍遙子是 CFO 出身。”
CFO 更多是戰術的修煉和精進，而 CEO 則是全域性的把控和運營，所謂技、藝、術、法、道，缺一不可。
剛被馬雲推入“地獄”時，張勇給自己定了三個目標：制定和推動戰略的實施；為未來佈局；對年輕人的培養和組織變革。
“我們把電商、金融、物流、雲、文娛，都看成各自價值鏈產生資料的商業場景，它既產生資料，又消耗資料，形成一個迴圈，這就是經濟體的本質，最核心的問題是市場驅動，它是個活的，不為人的意志左右。”
在逐步解決了馬雲對資料時代的擔憂之後，張勇又將線上線下融合的新零售作為了阿里下一階段的重點。兩人都在不同場合提及新零售，相對而言馬雲更像是一個佈道者，而張勇則是那個將馬雲想法落地的執行人。
曾有記者問張勇，“在做了 CEO 之後，你對集團的哪些變革未來會寫入阿里的歷史節點中？”張勇回覆道：戰略是打出來的，我希望未來的結果會成為最好的評說者。
赫拉利也曾在《人類簡史》中寫道：事實上，真正最知道當時情況的人（也就是活在當時的人），正是最看不出歷史走向的人。
▲ 張勇和馬雲
2017 年 1 月 25 日，阿里召開年度大會，結束之後開了個 party ，大家一起唱歌跳舞做遊戲。輪到張勇，他走上臺去，獻上一曲《你成就了我》，一曲唱罷，坐在前排的一些阿里人發現，張勇眼中泛著淚光。
在阿里人印象中，除了帶著兩個超大號酒窩的標誌性笑容，他沒有別的表情包。馬雲有一次問張勇：好像從沒看過你發火？
張勇從不做職業規劃，他的阿里之路不是規劃出來的，甚至也很難說單純是個人奮鬥的結果，正如張勇所言，他很幸運，在合適的時間，在一個網際網路大爆發的時代，遇見了阿里巴巴，和阿里互相成就。“ 40 億、 400 億、 4000 億，這很奇妙，像做夢一樣。今天既然在這個位置上，第一個（感想）是感恩，第二個是責任。”
兩杯茶一包煙，坐下來暢談三四個小時，話題不侷限於業務。三年的時間，讓張勇和馬雲從性格到做事方式上基本達成了互補，角色也愈發清晰，但兩人有時也會互懟。“爭是爭不清楚的，但要把觀點講清楚，時間是最好的證明。”
2017 年年底阿里入股高鑫零售，花了 224 億港元。而收購的主角之一大潤發董事長黃明端，到現在都沒見過馬雲，從始至終交流物件都是張勇。
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馬雲為什麼會選擇信任張勇？逍遙子戲稱，“因為我們的星座比較互補。”
▲《負重前行》
在張勇擔任 CEO 的第三個年頭，阿里繼續高歌猛進。近期公佈的 2018 財年財報顯示，阿里集團收入 2502.66 億元，同比增長 58% ，創下 IPO 以來最高增速。然而對於張勇而言，他帶領阿里狂奔的路才剛剛開始。
“今天的成功是因為過去我們做的一些事情，未來會不會成功，得看你今天能不能布好局。如果只考慮當前結果，你會失去很多未來的機會，甚至做一些短視的事情。你要有這樣的一種勇氣：這事兒我做不好，這世界上沒人能做得好。可能結果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打通關，但你必須要有這個信心，如果你只是為了做好而苟活著，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