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寒冬來了？我們採訪了創業者、獵頭、從業者
“區塊鏈涼了”“寒冬來了”⋯⋯近兩個月《經濟》記者聽到人們談論區塊鏈時，語氣裡透著“衰氣”。為此記者採訪了行業內創業者、獵頭、從業者，談談他們眼中的區塊鏈以及發生在他們身邊的故事。
創業者秦宇：
區塊鏈顛覆了我的認知
回想2014年底，我受朋友之邀參加了一場網路安全沙龍。當時一位演講者提到，區塊鏈分散式技術在網路安全的應用頗有前景。理由是與因特網的中心伺服器不同，區塊鏈分散式賬本技術有多個節點，黑客攻擊前者較為容易，但攻擊去中心化的區塊鏈節點難度較大。所以，當時我認為區塊鏈只是一項有益於網路安全的技術。
那時區塊鏈只是一個小眾的話題。因為當時直播、AR/VR（虛擬現實/混合現實）、雲端計算、無人機等大風口把它掩蓋住了。區塊鏈真正熱起來是在2016年底到2017年初。我在中關村創業大街參加了一場區塊鏈路演活動。我目睹了一個初創團隊在2小時內募資2000萬元，我的血液開始沸騰了。回想2015年時，我帶著一份商業計劃書在3個月內見了20多位投資人，最後連300萬都沒拿到。而區塊鏈專案獲得融資的時間比傳統因特網創業專案縮短了10倍。也就是說IPO需要3年-5年，ICO（Initial Coin Offering,首次幣發行）只需要3個月-6個月。資金流轉效率變高了，這次路演徹底顛覆了我對區塊鏈的認知。
但是這種玩法很快就“爛大街”了。記得當時一位從武漢來的創業者在中關村3W咖啡館做一場區塊鏈+教育的路演，報名者有五六十人，但實際到場只有20多人。2017年9月，七部門叫停ICO。我當時把這個訊息發到幾個專案群裡，都被群主踢出了群。
說實話，大部分割槽塊鏈專案沒有盈利模式，無法商業落地。去年區塊鏈的盈利模式是辦會（論壇、沙龍）。比如，Token Sky區塊鏈大會在韓國、日本舉辦一場會能賺兩三千萬元。有時會議的名稱隨意取，就看發起人有多大的想象力。
行業獵頭楊子飛：
這是一個浮躁的圈子
這半年多，區塊鏈市場公關類的職位經歷了冰與火的輪迴。
從今年初開始，我發現網路公司對市場公關職位的需求驟減，而找我推薦市場公關相關人才的區塊鏈初創公司越來越多。我有12年網際網路從業經驗，在BAT等公司有眾多的資源和人脈，也就順其自然地當起了個人獵頭。前段時間，隨著古典網際網路需求量的萎縮，我把大量的網際網路人才匯入區塊鏈行業。
區塊鏈最火的時候，相關公司最缺技術人員，還有市場和公關人員（PR）。後者負責專案的市場推廣、使用者增長、新媒體運營，以及社群、社群運營等。尤其是今年五六月份，專案方最缺形象好、表達溝通能力強，有3年-5年市場公關經驗的年輕女孩。不過，截至目前，大多數有BAT背景的人依然對區塊鏈行業沒有太多興趣，畢竟這個行業風險高，薪水也並不比他們之前高多少，而圈內最早的打拼者，職業背景並不是太好。即便有一些能力、背景好的人進入圈內，也是積攢了經驗後就加入其他公司或者自己創業。
一般來說，獵頭推薦的候選人拿到offer後，在公司待滿3個月，獵頭才能拿到所有佣金。但是這個行業一來很浮躁，二來“幣圈一天，世上一年”，發展速度太快，變動也很大，不少人去了2個月就走了。其實，幣圈PR的薪水沒有外面傳言的那麼高。一般來說，一個3年-5年的PR經理，薪水也就2萬-3萬/月，跟正規的網際網路公司相比，並沒有什麼競爭力。在我看來，一般區塊鏈公司的薪資，相當於C輪或D輪網際網路公司的水平。網際網路公司的工資是由現金+股票（期權）構成的。區塊鏈公司的薪資是現金+Token。但是，Token的風險極大。比如，一家初創公司在年初ETH（以太坊）價值1萬元時，私募到1萬個ETH，按當時的價格，相當於融資1億元。一般的玩法兒是到月底把一部分ETH換成現金給員工發工資，第二個月再兌換一批，依此類推。然而，由於大肆招人，惡意挖角，員工的工資一直上漲，ETH又不斷貶值，越往後ETH就越不夠用了。根據最新的行情，一個ETH只能兌換1500元，相當於之前融資的1億元變成了1500萬元。近期ETH不斷下跌，與初創公司都在拋售ETH不無關係。
現在市場不景氣，有的公司原本招聘月薪3萬-5萬元的市場總監，最後卻變成月薪不到2萬元的市場經理了。這是為什麼呢？還要先從區塊鏈專案推廣說起。專案推廣有三種渠道：一是自媒體+新媒體，需要PR在各種財經網站發文章；二是在運營社群，也就是所謂的“韭菜”群，瘋狂圈人；三是參加各種線下活動，北上廣深、港澳臺，甚至美國、新加坡、日本、韓國到處飛，要麼贊助一個比特幣，換取演講時間，要麼買個展位，宣傳推廣自家產品。
ICO被禁止以後，這三種渠道也陸續走不通了。今年8月，一些區塊鏈媒體的微信公眾號被封，大陸的區塊鏈線下活動也受到限制，如此一來，區塊鏈公司的市場人員就無事可做。一方面，市場推廣渠道受阻，另一方面，專案方也沒錢推廣了。所以，他們對市場公關人員的需求也萎縮了。
總體來看，目前整個行業的人比較浮躁，行業裡跳槽頻率過高。我曾經在一個微信群看到一份簡歷，一個1994年的男生，進區塊鏈行業不到一年，就換了4家公司，差不多每家公司都沒過試用期。他的簡歷放在網際網路公司裡幾乎不會有人要。他加了幾個微信群，參加過幾次大會，就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哎！區塊鏈這陣風真是坑了不少人，就像2014年那會兒很多人也被網際網路創業風坑了一樣。
從業者Bit東：
有賺就有賠
2017年底上線專案的幣都翻了10倍到20倍，可以說，去年是加密貨幣的牛市。那時，對於天使投資人、散戶來說，閉著眼睛都能賺到錢。有的專案方預判2018年可能是區塊鏈寒冬，他們在ICO時也儘可能一次性募到位。
幣圈不缺暴富的故事。我在中關村區塊鏈社群工作時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參加了一場高階酒會，偶然間聽到兩個人聊到一個專案。她就買了這個專案方發的幣，賺了700多萬後，自己當起了專案方。有一些區塊鏈媒體與幾個專案方合作幾次就賺得盆滿缽滿。他們到底是如何賺到錢的？其實很簡單，因為國內區塊鏈專案的週期是3個月-6個月，資金流轉非常高效。打個比方，一個人拿出5萬元投資A專案，兩週後翻了20倍，退出就變成100萬。他再去投B專案，翻倍退出，迴圈往復，如果操作得好，資金就像滾雪球一般。
不過這樣幸運的人極少。雖然我參與過幾個專案都沒有賠過，卻十分困惑這些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後來，一位住在二線城市的朋友打電話諮詢一個北京的區塊鏈專案，我才知道他之前賠了20多萬。我終於明白，原來幣圈不會無端地生出金錢，這裡也存在著資訊不對稱，贏者賺輸者虧的賭場規律在這裡也作數。只是參與的人多，賠的人更多，有的人甚至賣房炒幣，這其中也有很多悽慘的故事。
如今算是區塊鏈寒冬了。即便如此，好專案一出也是一票難求。舉例來說，今年徐繼哲發起的牛頓區塊鏈私募了3000個比特幣，在區塊鏈的熱度逐漸冷卻的情況下，這算是一個大牛的專案了。
和去年相比，今年區塊鏈專案的週期延長了，至少要8個月，而且專案方越來越難吸引資本。可以這麼說，不好的專案只能靠路演來吸引“韭菜”。而好專案的專案方會優先考慮身邊的人，這種有七八成賺錢的把握，參與的風險比路演那種較低。專案方融資的名稱也由ICO慢慢演變成了私募、眾籌等形式。其實，一開始ICO的形式就是眾籌，最典型的就是小蟻區塊鏈，它是國內首個ICO眾籌的專案。
在圈裡，大家說是投專案，其實投的還是人。牛頓區塊鏈之所以能融到這麼多的比特幣，也是因為大家認可專案背後的人，以及他所擁有的人脈資源。徐繼哲曾是亦來雲區塊鏈的創始人之一，後來他退出亦來雲，單獨發起牛頓區塊鏈。曾在亦來雲專案中賺到錢的人，自然不想錯過再次賺錢的機會。這似乎也不難理解，為何牛頓區塊鏈能有這樣華麗的序幕。
與網際網路行業相比，區塊鏈更像是專案方畫了一張巨集大的餅。而網際網路行業的創業者尋求的是單點痛點的突破。傳統網際網路行業融資模式要經歷好幾輪，區塊鏈行業融資則是一次到位，錢花完就融不到錢了，很難再有下次機會。
據行內人估算，全國區塊鏈從業者有30多萬人，幣圈的“韭菜們”大概有300萬-500萬人。不過，市場行情越差，泡沫越容易被擠出，投機的人也會盡快離場。這對堅守的人來說，市場環境也更加公平了。
不過，區塊鏈行業有風險是眾所周知的事。如果國家釋出政策支援區塊鏈的話，網際網路行業的精英層或許都會進入區塊鏈行業。但目前只有喜歡挑戰或對區塊鏈技術感興趣的創客或初入社會的大學生願意進入這個行業，這樣可以積累經驗，待日後行業成熟起來，自己就是那個“吃螃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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