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老表造富記
人們喜歡把江西人叫作老表,一種說法是湖南人覺得自己祖上與江西人祖上是表親戚關係,因此就稱江西人為“江西老表”,另一種說法是贛地的先人們很相信風水,而在遷移的途中為了便於掌握方向,老是愛帶著一個表即古時的羅盤,因此外省人稱江西人為“老表”。
作者 阿阮 編輯 大發
來源 事外報告(ID:shiwaibaogao)
沈從文筆下的江西人喜歡做生意——一個包袱一個傘,跑到湖南當老闆。
只要有市場就會有江西人,“無江西商人不成市場”,但江右商幫已經變成一個不太能為人記起的名字。如果不是網際網路,也許,它早就被徹徹底底丟棄在時代河流中。
如今這份商業榮光由江西人自己撿了起來,除開家喻戶曉的商業神話段永平,傅盛、姚曉光、程維、肖文傑以及羅敏這五個人,或許更能代表新時期的江西網際網路江湖:
程維走出了網約車這條紅與黑交疊的爭議賽道,王興說,雖然團購大戰燒了很多錢,但跟網約車大戰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
傅盛在江湖裡被人稱作騰訊的鐵叉褲,雷軍的馬前卒,360的棄子,在雷軍眼裡,這幾年他見過的有能力的人很多,但真正有決心有毅力還有創業精神的,只有傅盛一個。
羅敏和肖文傑率先開創的校園貸模式,被形容成盛開在校園的罌粟花,充滿灰色色彩的同時,的確給互金行業帶來了不一樣的綻放。
姚曉光也帶來了一些東西,從戲曲到電視劇,電視劇到武俠,再到網文與遊戲,人們的娛樂形式總在變化,而姚曉光的王者榮耀則脫離於娛樂之外帶來了一個另類產業。
今天回過頭來品味這五個人網際網路衝浪造富的故事,更能讓人回憶起江西幫的輝煌。
三個1983
2005年李彥巨集帶著百度敲響了納斯達克的鐘,三個多月後他回母校北大做了場演講。李彥巨集說,自己本身沒什麼特別之處,不是特別牛逼,就是趕上了時代,加上VC幫助,就做了這麼個東西,然後成了。
臺下有個人聽得很認真,他叫羅敏,剛從江西師範大學畢業不久,想考北大的研。
但聽完李彥巨集的話以後他不想讀書了,他以前想去牛逼的大學讀碩士,然後去寶潔、西門子等世界五百強。看到李彥巨集,他放佛看到若干年後的自己,“我想創業”,羅敏內心吶喊。
有人計劃創業,有人卻在迷茫。
“你的夢想是什麼?”程維面前的人問道,對方是賣保險的。夢想?他才剛剛從北京理工大學的校門走出來,打算體驗北漂生活。
他曾經有過夢想,只是跌落於人生的第一道關卡——高考,有人說他是因為得意忘形,也有人說他是因為突然高燒導致狀態不好。這些都不重要了,總之他最後去北京化工大學待了四年,學行政管理,起初他也很納悶化工大學怎麼還會有這個專業,後來還是接受了現實,一晃就到畢業。
於是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個江西人走向兩條路: 一個不斷創業,一個不斷打工。
程維先是賣保險,“幹不了”,沒多久程維放棄,接著他被一家號稱大型醫療集團的企業看中,讓他當總經理助理,“這次要成了”,程維竊喜。結果去上海以後他發現這是家足療連鎖店,彼時捏腳400元一次。
他在這家只有三個男人的店待了半年,唯一的收穫就是在這些最基層的勞動者身上體會到一種簡單的快樂,“這些小姑娘每天中午上班,凌晨兩點下班,最大的夢想就是在上海打工攢錢,回家蓋房成家,過上好日子。”後來他前前後後換了七八份工作,在羅敏開始著手創業的時候,他加入了阿里巴巴,投身網際網路,從普通銷售做到了支付寶B2C事業部副總經理。
羅敏第一次創業時Facebook在國外剛剛興起,於是他跟幾個人做了個校園SNS——底片網。有一位聯合創始人至今還記得,有一次去南戴河玩,晚上放孔明燈時羅敏寫的是:我們要去美國敲鐘。
但底片網倒掉了,那時候有個北大兼職生叫劉震濤,本打算畢業後正式加入底片網,結果一個月後等他從老家回來,熱熱鬧鬧的公司只剩羅敏在打遊戲。“公司倒閉了,我有個牛逼的創業想法,你要不要一起幹?”羅敏頭都沒抬。他們開始發傳單做校園外賣,也算掙了點錢,但也僅僅是掙了點錢。
隨後做了社交電商,依然無果,羅敏後來說,當時團隊幾乎每天都來辦公室,但公司裡有人玩遊戲有人幹別的。“那時候我們好像是在創業,但是我們都無心戀戰,只不過是為了把錢花光。”散夥的時候羅敏說,“今天不是結束。”然後他2012年加入了好樂買,但他就是想敲鐘,年底的時候跟老合夥人何洪佳聊天:
何:未來想掙一筆錢
羅:我想去納斯達克敲鐘
何:你在做夢嗎?
羅:我就想敲一次,人生不敲一次不完美
都說創業是一個不斷試錯,容錯,又改錯的迴圈,羅敏與何洪佳再度創業後,死掉了五六個專案,從網際網路教育到匿名社交,最慘的是為了做個PC版的賣盒飯平臺,去大街上賣了好幾個月盒飯,結果還是失敗了。到年底聚餐,原先四人行的創業團隊也就剩下何與羅。
與羅敏有點不一樣,點燃其同齡人肖文傑的,是一份報紙。
肖文傑學平面設計,典型的美術生,把梵高和莫奈視為偶像,臨近畢業的時候身邊的人不是忙著在江西南昌本地的小廣告公司比稿,就是窩在寢室打遊戲,渾渾噩噩昏天黑地。他對此很不屑, 他覺得世界上最賺錢的是房地產。
某種意義來說,是陳天橋將肖文傑從平淡無奇中拉了出來。有一天他看到一份報紙,報紙上有篇文章的標題叫《陳天橋:盛大公司在美國上市》。那是在2004年,文中白手起家、最年輕、首富等詞語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開始有意識地購買並閱讀《IT經理世界》和《網際網路週刊》,開始注意到騰訊,而在之後接近十年的時間裡他都在為進入網際網路努力。甚至在此期間他還買了部新手機,結果第二天遺失了,狠下心他又買了一部,代價是兩個月到處蹭飯吃的煉獄般的日子。
傅姚往事
傅盛、姚曉光和這三人不一樣,兩人很早就對網際網路情有獨鍾,一個喜歡計算機,一個喜歡遊戲。
1993年,江西南昌,夏天,姚曉光終於忍不住要對計算機下手了。此時他已經到了一個小關卡——初三,即將面臨中考,但他還是跟父親吵嚷著要買一臺電腦。
那時候的電腦很貴,大約一臺幾千塊,幾乎快要頂上一套小房子。姚曉光的父親拗不過他,但也不想輕易妥協,於是就拿了一本BASIC語言考驗姚曉光的知識水平。結果姚曉光畫出了三國遊戲的人物與地圖,從語句到函式都對答如流,於是他的父親妥協了。
頭頂著烈日,腳踩著單車,父子二人幾乎跑遍了南昌所有的電腦公司,最終在南昌大學前面買了一臺386。“當時全校就我有電腦,可有面子了。”姚曉光有點驕傲。
傅盛觸網可能更坎坷一點。與其他人不同,傅盛祖籍並不在南方,只是因為爺爺為抗戰老兵隨軍南下,才安家於景德鎮。而其父親是一名銷售,全國各地跑,所以傅盛很早就去過上海、北京這樣的繁華大都市,也正是這種經歷鑄就了他喜歡闖蕩和挑戰的脾性。 內心深處,傅盛不想報考江西任何一所學校。
1995年高考的時候他也確實考到了省外,彼時江西先填志願後考試,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隨手填的第二志願——中國煤炭經濟學院(現山東工商學院),是他後來待了四年的地方。很意外,也很低落,整個學校就1800人,圖書館直到他大四的時候才建好。
兩年後傅盛大二,他帶著自己在學校建的社團“電腦技術協會”給學校做了套有3D動畫、語音、字幕介紹的多媒體演示系統,後來該系統在國家教委的考核中獲得了極大褒獎。但此前傅盛為了接觸系裡辦公室唯一的電腦,曾把鍵盤對應的26個字母寫在紙上,練習無機盲打。
同一時間姚曉光正與兩個同學坐在電腦前打暴雪出品的《暗黑破壞神》,他負責滑鼠操作,另外兩個負責加血鍵與加藍鍵。“MD,真好玩。”通關後姚曉光很興奮,那一刻,他決定未來要做出一款超越《暗黑破壞神》的遊戲。
於是20歲時姚曉光給自己最好的生日禮物就是沒日沒夜編寫出了一個《暗黑破壞神》Demo,這個Demo吸引了一個融了300萬美金的上海創業者,他找到姚曉光,說要做一個款叫《炸彈狗史丹莫》的遊戲,他想打造像米老鼠一樣的動漫IP,他叫陳天橋。只是等姚曉光真的完成任務,並跑到上海的時候,陳天橋卻攤攤手,資金不充裕,做不了了。
那幾年傅盛也不安逸,畢業後他拒絕了留校任教的邀請,在父母的安排下進了一家國企,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可這不是他想要,沒多久,就辭職去了北京,只帶了400塊錢。
姚曉光則回憶起自己1998年的一篇隨筆:“為中國遊戲業吶喊,希望在 2000 年我們能看到國產遊戲精品誕生。”2000 年,他在後面補了一句:“到 2000 年了,還是沒看到經典的國產遊戲。”
猶豫,徘徊,與初創業
程維在阿里待了大約七年,王興鼓勵他出來創業,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做什麼:一是要大到能承載他對世界的夢想,二是要符合移動網際網路的趨勢。他想過做家居電商,想過做企業管理培訓,還想要過做點評網站,前前後後否決了6個主意,最後把目光聚焦在出行領域。
2012年6月他遞交了辭呈,拿著10萬元和同事王剛給的70萬,創立了小桔科技做滴滴打車,還提了個口號: 移動網際網路讓出行更美好。
(從阿里出走後創業,建立滴滴出行的程維)
傅盛去北京後住過地下室,也曾被房東趕來趕去一年內搬了五六次家,那時他讀了本書叫《聯想為什麼》,讀完以後他想做一名職業經理人,步步高昇,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然後他遇到了3721的創始人周鴻禕。
2003年底3721以1.2億美金價格賣給雅虎,兩年後周鴻禕離職,創立了奇虎也就是後來的360。當時周給傅盛煲了三個小時的電話粥,勸他加盟奇虎:“奇虎2到3年就可以上市。到2008年,你們都不用上班了,坐在家裡看奧運。”於是傅盛放棄了創業計劃並拒絕了許多公司的邀請,毅然加入奇虎, 做的第一個專案就是把流氓剋星改名成360安全衛士。
據說,360名字的由來是因為小時候傅盛父母的廠叫三六無線電廠,他又生於3月6日,身份證前3位還是360,並且喜歡玩Xbox360。不過,傅盛沒等到不用上班的2008年,因為他離開了周鴻禕。離職那天經緯中國的創始人張穎邀請他做投資,可傅盛想創業,但張穎讓他把經緯當作一個擺渡空間,先學一學投資找準方向再創業。他在經緯做了十個月一個專案都沒投,每天都在思考他自己的事情。
“當時站在經緯高大上的辦公室覺得投資人很好,一邊投資一邊騎摩托,想要創業就跑到旁邊紫金豪庭的辦公室裡,這種落差就是很糾結,但是還是下定決心創業。”傅盛回憶。
2009年31歲的傅盛開始正式創業,出任可牛影像董事長兼CEO,雷軍說:“你要做一個10億美金的公司。”傅盛有點心虛:“投資人都是這麼忽悠創業者的麼?” 2010年,在雷軍的主導下,談判了十多次以後金山安全與可牛公司正式合併,傅盛出任新公司金山網路CEO,他說,要做世界一流的網際網路軟體公司。
姚曉光是被北極冰的老總戴紅“忽悠”走的。那時他月薪1000可他只想做遊戲,家人要求他必須保證工資要是電廠的五倍。然後戴紅剛好邀請他加入極致工作室一起做《網路俠客行》。
戴紅問:月薪5000來不來。姚曉光答:廢話,當然來。去了以後,“別做單機遊戲了,沒前途,做網遊吧,這個領域還沒人做。”戴紅說。
彼時網遊只有一款《萬王之王》剛剛測試,整個伺服器一共9人,7個是姚曉光公司裡的。夜裡,姚曉光的上鋪接了個電話後丟下一句“攻城了”,便立馬衝向了網咖。姚突然意識到,網路遊戲的吸引力真的很大。
後來姚曉光一直在漂泊。從極致工作室,漂到老牌單機遊戲製作室創意鷹翔製作《碧血晴天》,之後漂到了福州的天晴數碼做《幻靈遊俠》,隨後乾脆回北京在三環邊上租了個房子,與人一起著手製作《暗黑線上》,“那大半年是我最黑暗、最沮喪的一段日子,也是最快樂、成長最快的一段日子。”
那還不是終點。遊戲上線失敗後他又開始放棄2D遊戲轉身研究3D技術——即便此時身無分文一個包子得掰兩半吃。不久陳天橋丟擲了橄欖枝,於是姚曉光成為盛大《神蹟》的首席製作人,有一天早上他還在辦公室門口貼上一條標語 “讓我們悄悄地超過暴雪”。
但《神蹟》上線後姚又離開了盛大,因為整個2004他都待在醫院養病,復出後騰訊把他收入囊中,《QQ飛車》《天天愛消除》《天天酷跑》相繼從姚的手中誕生。
肖文傑一畢業去了他認為離夢想最近的地方——深圳,“深圳雙向八車道,我之前從沒見過這麼寬的道路。”肖文傑說,“我在深圳獲得的基因就是奮鬥,開創先河。”
騰訊一開始拒絕了他,但肖文傑不想放棄網際網路,於是以設計師的身份進入了一家叫商機網的公司。兩年,向騰訊投了八次簡歷,甚至每週六跑去騰訊的招聘專場看職位與要求,更誇張的是,肖文傑曾跑去面試過另一家小公司,因為產品總監是騰訊出來的。
終於2008年,他拿到了QQ秀和財付通的offer,工號5000之內,“當時拿到offer後,我完全按耐不住興奮,還衝到中心公園跑了一圈,之後躺在草地上睡著了。第一次感到這麼放鬆,積攢兩年的不安全感終於得到了釋放。”
2013年,30歲,肖文傑依然覺得騰訊很好,但是卻越來越有溫水煮青蛙的感覺,他想創業,他在一本黑色筆記本里反覆分析論證10個創業方向,還開車跑到廣州大學城收集大學生填寫的調查問卷一份份錄入分析,最後選擇做分期樂商城。有一次參加會議,別人問他在做什麼,他說: “我們不是開創了一個商業模式,我們是開創了一個行業。”
(建立分期樂的肖文傑)
此刻的羅敏在硬撐著,連續創業的失敗有點打擊,他排斥“散夥”這個詞語,並堅持要試下一個專案。聚餐時他對何洪佳說:春節回來後再幹一次,幹不成再想辦法。
那時候何洪佳已經看了兩遍《三國演義》,連評書也聽了兩遍,後來他說趣分期讓他想到了劉備, 多年流亡,歷盡艱險,起死回生。
發展、上市與危機
2012年7月份,傅盛把五個副總裁帶到了矽谷。六個人在黑人區找了一家一百美金一晚的賓館,還帶著鐵拉門的老式電梯。白天拜訪,晚上就去隔壁超市買十美金一瓶的葡萄酒,在賓館一樓走廊上的乘涼小廳裡喝酒聊天。
那段時間傅盛對發展方向很痛苦,他藉著酒勁說:國際化沒準是個最好的機會。年底,他讓CTO徐鳴和CMO劉新華去美國找國際化方向,“要是搞不定,就別回來了。”2013年3月份他又找到雷軍說要做國際化移動上的360,雷軍說:幹,只要成了,就是50億美金起。
一年後,獵豹在紐交所掛牌上市。那兩年,傅盛出席一些分享會或行業論壇,談的都是獵豹在海外的逆襲上市之路。年會時也把全公司請到三亞,住五星,放煙花,講郭敬明的《小時代》。 高調,浮誇,又文藝。
彼時姚曉光正在開發王者榮耀。2013年騰訊要做手遊,市場也剛起步發展。姚曉光從騰訊上海調來了一支沒有經驗卻專門研究手遊的團隊,成立了一個新的工作室,取名天美藝遊,挑起了騰訊研發手遊業務的重擔。
開發的時候有一個人問姚曉光:“你的團隊夠不夠拼啊?張小龍他們前11周每晚12點前回家。”
“我們也沒有人12點前下過班。”姚曉光笑了笑。
2014年騰訊互娛架構調整,原有的八個工作室進行了重組,其中琳琅天下、天美藝遊、臥龍歸到姚曉光底下,命名天美工作室群。沒錯,就是大家熟知那個天美。此前王者榮耀叫《英雄戰跡》,競爭對手是光子工作室推出的《全民超神》,2015年7月兩者同一天開啟測試,《英雄戰跡》完敗。
也正是這次挫折,天美回爐重造,上千次優化,不同玩法設定。那是夏天,姚曉光與其團隊直接就住在公司邊上的賓館,每天研發修改到次日六七點,睡一會兒醒來又繼續。 後來他們將遊戲的名字改為《王者榮耀》。
(姚曉光的“超越認知的邊界”主題演講)
此時程維正陷入困境與危機。2013年十多家打車軟體跟滴滴競爭,這一年騰訊投資了滴滴,臨近年末一份打車軟體行業報告顯示:滴滴打車市場份額59.4%。第二年年初程維做了一場促銷活動迅速引爆市場,而其最強對手快的也在阿里的支援下宣佈補貼永遠比滴滴多一元,那是一場至今都令人驚歎的“七天七夜”的故事:訂單暴漲,機器宕機,向馬化騰求救,奮戰七天七夜。
但網約車行業的戰爭殘酷又燒金。當年7月競爭對手Uber創始人卡拉尼克找上門開出條件,要麼接受投資要麼就失敗,程維選擇開戰。他們把Uber比作章魚,觸角遍及全世界,但身體還在美國,王剛建議: 要直取Uber的心臟。
在程維的出行夢想裡,從未有過“被收購”,但年底時滴滴在C輪融資上遇到了困難。那是感恩節,程維在國外尋求融資,從紐約,到舊金山,所有的投資人要麼就是反悔了,要麼就是不見他。
“挺悲涼的”,程維感嘆,“那就拎包回來在國內繼續找”,他不會放棄。後來,滴滴收了快的,打走了Uber。
“我們是這個時代最瘋狂的兩家公司。”2016年夏天,滴滴和Uber中國合併之後的酒會上,程維對卡拉尼克這樣說。
羅敏應該崇拜過程維,他說,很多很牛的公司剛起來的時候很多人不懂,像程維的滴滴打車一開始也拿不到融資,同時他也在指自己的趣店。
2014年5月左右,趣分期準備再做一輪新融資。羅敏一共見了幾十家VC,都說感興趣,但也僅限於感興趣而已。羅敏等不起,彼時他正在跟自己的老鄉肖文傑手中的分期樂較勁,據說趣分期成立的前幾天兩人還在煲電話粥,結果一轉眼變成了對手。
(2017年10月,趣店登陸紐交所,右三羅敏)
肖文傑說要把分期樂做成下一個BAT,羅敏就說他要拿BAT的投資。 2014年9月羅敏宣佈開通180個城市,那天剛好是肖文傑的31歲生日,他迎戰了。於是乎這一年的開學季很多大學生見證了第一場戰事:趣分期、分期樂在校園鋪設的推廣場景,綿綿不斷被塞進寢室門縫的傳單。
到了12月份,羅敏又打起了價格戰。彼時業內普遍收取的利率年化都在30%,他直接砍掉了一半宣佈永久五折,羅敏覺得沒有競爭對手的企業沒有狼性。分期樂感到了壓力,這天深夜,肖文傑給經緯中國張穎、京東常斌等投資方打了電話。思考一週後,肖文傑依舊選擇迎戰。
羅明與肖文傑趕上了一個好時期,2014年是網際網路金融野蠻生長起點,但到2016年就變了,大學生欠下校園貸自殺的新聞層出不窮,校園貸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暴力催收、高利貸、裸貸等字眼刺激公眾的神經, 網際網路消費金融野蠻生長的日子結束了。
肖文傑說,分期樂從2013年創辦一直順風順水,投資人有點擔心,事情太順利就不太符合正常規律,他們每天都提醒肖文傑要小心,肯定有坑,只是還沒來。
也許互金行業從2016年開始就沒再脫下過灰色大衣,當年10月份肖文傑宣佈分期樂升級為樂信集團,而在此一個月前,趣分期剛剛升級為趣店。一年後國內網貸平臺迎來上市浪潮:從信而富到趣店,再到拍拍貸,最後到樂信。羅敏和肖文傑都實現了多年前的願望。
質疑,挫折與驚變
樂信上市那天,肖文傑在內部信中說,在鐘聲響起後快速清零,用平常心來對待上市,然後在其朋友圈寫道: “創業是一場沒有終點的征途。”
其中還有一段小插曲,樂信上市前期政策突發變化,那時肖文傑正在從香港到北京的飛機上,一下飛機看到訊息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第一反應是放棄,但後來他還是選擇堅持上市,上市前一天他在紐約還見了7家機構,直到凌晨4點鐘才結束舊金山的路演,到達紐約的酒店。
但他認為,“那是我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而羅敏一整個2018年都在風口浪尖,趣店的業務相比樂信而言更側重現金貸,因此那場風暴對趣店的影響更深遠。外界流傳著 “大學生的趣店,中年人的螞蟻花唄” 這樣的說法,羅敏自己也沒辦法反駁。
去年羅敏轉而推出了大白汽車分期業務,業務負責人說,他覺得進展太慢了,每天都在懟人。這樣看來,羅敏對公司所處的狀態是有點著急,畢竟屬於現金貸的黃金時代的確已經過去了。趣店市值一年蒸發93億美元,而大白汽車新零售業務2018年第二季度錄得單季最大收入為7.85億元,到第四季度時收入僅為2.58億元。
轉型的還有獵豹。2014年剛上市的時候獵豹市值為48億美元,到了今年年初已經縮水到9.4億美元左右。
所以去年3月份獵豹在召開發佈會時,傅盛一連發了5款機器人相關產品。傅盛曾經怕水,於是他在現場用下水游泳的方式來詮釋自己選擇一條更難道路的心,他想讓人知道的是尼采說的那句話: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然而獵豹在中國還剩下什麼嗎?不得而知。
(下水游泳的獵豹CEO傅盛)
程維也很糟糕。程維瘦了,過去幾年裡他一直是個典型的包子臉。不過最近,程維竟然露出了尖下巴,甚至被滴滴出行總裁柳青評價為," 瘦成一道閃電 。"但程維在微博的迴應是:角度問題。
去年被定義為滴滴六年來最危險的時刻,三個月連續兩起惡性殺人事件不僅讓滴滴處於輿論風暴中,更是殺死了公眾對滴滴的信任。
道歉,停掉順風車,一系列整頓。與此同時,更多的玩家湧入了網約車賽道,不僅僅是美團,還有獲得螞蟻金服投資的哈羅出行,並分別接入嘀嗒出行及首汽約車。
內憂外患,用來形容滴滴可能最為恰當。
姚曉光的王者榮耀同樣被視為“社會毒瘤”,未成年人因為玩王者榮耀影響學業、健康的新聞不少見,而網上關於王者榮耀的價值觀問題也經常有人討論。
“我們正處在一個最好的時代,任何足夠優秀的產品都會被足夠多的人熱愛;但如果你一不小心,也會錯過這個時代。”姚曉光說。
王者榮耀的成就的確很耀眼,確切來講它甚至可以上升到一個產業,與此同時它也確實給未成年人帶來了負面影響。
不管是迫於輿論壓力,還是出於責任,王者榮耀已經被接入許多防沉迷的條條框框,有人長舒一口氣的同時,也會有人問遊戲到底錯在哪裡, “家長們討厭的不是王者榮耀,而是娛樂本身。” 知乎上有人這樣評論道。
尾聲
熟悉程維的人知道他並沒有駕照,每天的出行工具就是網約車,朋友對他的評價是目標感很強,能吃苦,很執著,也有投資人稱他是一隻“土狼”。
但程維曾也有屬於自己的小幽默,2011年的時候他接受完某家雜誌採訪,嘮了兩個多小時,相談甚歡,出門才反應過來,“人家沒問我名字,不過還好,我也沒記住他是哪家雜誌。”
人們懷念順風車嗎?也許是懷念的。可對於程維來說,他如今也許再也不能肆無忌談地表達這種幽默,就像對待順風車業務一樣,只剩下無盡的考量。
肖文傑不是一個有趣的人,樂信員工說他低調務實,是處女座,追求完美;其搭檔則不止一次說肖文傑學習能力是最強的,並且沒有之一,“思路非常清晰、縝密,對做這個事的各種細節問題都考慮到了、想得很透。”
不過肖文傑本人對自己的評價就五個字:規劃性很強。羅敏,更多的是倔強,死守到底。
曾經有人問羅敏趣店極速發展那幾年是怎麼成長的,羅敏說靠學習,他不去上EMBA,而是去找人聊天,厚臉皮地找各種人聊天。
“我會找程維聊,我會找張一鳴聊,跟這些年輕的企業家聊天我會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有一次我甚至提出,去旁聽一次他們的高管例會,想看看這些公司開會的時候是怎樣的狀態,PPT做成什麼樣子,我覺得那是最好的學習。雖然他們說這是機密,但我一定會想辦法混進去。”
傅盛更感性一點,他是雙魚座。
據獵雲網報道,2015年的時候他曾在獵豹年會的演講中自曝,因為他做過北漂,體驗過那樣艱苦的生活,早期還曾在醫院住院時見過有人因為沒有40萬元的治療費,只能在醫院等死。他了解底層人的痛苦,也常生活在謀生的恐懼裡,“有一次,我坐在長城上,看到夕陽西下,淚流滿面。”
他也常被人稱為創業導師,還有人叫他思想家,但他覺得他並不是,因為創業本身就已是一個極度孤獨和極度焦慮的過程。“創業和爬山很像,走每一步都不知道要爬多遠,筋疲力盡,有時候想要放棄,但是爬上山頂還是挺美的。”
姚曉光有自己的理念,以前他去美國跟一些先進的公司交流,過程是很開心,但對方都非常肯定地說手機上面不可能還原那種MOBA競技遊戲。如今中國手遊市場有多繁華,我們都知道。
以前還有人說成都不適合做遊戲,姚曉光說,“很有意思的是,當《王者榮耀》成功後,本來說成都不適合做遊戲的人都改口了。所以我們不能有地域偏見,任何地方都可能做出有創意的產品。”
面對社會對遊戲的解讀與批評,姚也樂觀:也許你現在想的、你喜歡的東西,還沒有被身邊的人認可,但不要放棄。不要預設現狀,保持你探索的眼睛,突破認知的邊界,不做自己經驗的囚徒,去探索那些不可能。
這五個人,五個不同的網際網路之路,有人往上走有人在下坡。
任我行曾經對想退出武林的令狐沖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又怎麼能退出。”
是的,他們沒有人想退出。